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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
et revelabitur quasi aqua iudicium et iustitia quasi torrens fortis
维真网
在 基 督 教 的 不 同 教 义 中 ﹐ 「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 (the doctrine of the Trinity) 历 来 被 认 为 是 最 艰 深 难 明 ﹐ 甚 至 不 可 理 喻 的 一 个 教 义 。 与 此 同 时 ﹐ 几 近 二 千 年 来 ﹐ 基 督 教 教 会 的 三 大 流 派 ﹕ 罗 马 天 主 教 ﹑ 东 正 教 与 新 教 都 坚 守 公 元 325 年 的 尼 西 亚 会 议 及 381年 君 士 坦 丁 堡 大 公 会 议 制 定 的 「 三 位 一 体 」信 条 ﹐ 且 认 同 它 是 基 督 教 信 仰 的 核 心 信 念 ﹔ 可 以 说 ﹐ 不 能 认 信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是 三 位 一 体 就 不 能 算 是 持 守 基 督 教 信 仰 。 正 由 于 此 教 义 在 基 督 教 信 仰 中 所 处 的 核 心 地 位 ﹐ 历 代 的 神 哲 学 家 无 不 对 这 教 义 作 过 深 刻 的 思 考 ﹐ 力 求 通 过 探 索 这 一 关 于 上 帝「 奥 秘 」的 教 义﹐ 不 断 进 深 对 这 教 义 所 表 述 的 关 于 上 帝 的 本 质 ﹑ 品 格 与 作 为 的 认 识 。 在 基 督 教 会 的 初 期 ﹐ 尤 其 是 公 元 二 至 四 世 纪 ﹐ 基 督 教 信 仰 从 巴 勒 斯 坦 的 希 伯 来 语 系 世 界 传 播 至希 腊 罗 马 世 界 ﹐ 如 何 让 最 富 思 辩 分 析 能 力 的 拉 丁 ﹑ 希 腊 语 系 的 哲 学 家 们 明 白 与 接 受 这 个 近 乎 不 可 思 议 的 信 念 ﹐ 成 为 早 期 教 父 们 一 个 极 大 的 挑 战 。 他 们 借 用 一 些 希 腊 传 统 哲 学 观 念 ﹐ 进 行 语 言 上 的 创 新 ﹐ 把 三 位 一 体 的 信 仰 启 示 ﹐ 发 展 成 为 一 个 具 有 丰 富 内 涵 的 宗 教 哲 学 思 想﹐ 成 为 基 督 教 教 义 哲 学 化 的 一 个 成 功 的 典 范 。 从 哲 学 层 面 而 言 ﹐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在 认 识 论 ﹑ 本 体 论 和 人 论 上 具 有 独 特 的 见 识 ﹔ 从 宗 教 信 仰 角 度 看 ﹐ 它 对 礼 仪 崇 拜 ﹑ 神 人 关 卷 与 及 上 帝 的 属 性 等 都 提 出 了 卓 越 的 阐 述 。 若 要 描 述 「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的 历 史 发 展 过 程 ﹑ 哲 学 与 神 学 涵 义 及 其 在 当 代 的 社 会 文 化 意 义 ﹐ 短 短 一 个 章 节 是 不 可 能 完 成 的 。 本 章 概 括 地 描 述 了「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的 发 展 ﹐ 尤 其 强 调 了 数 位 教 父 在 哲 学 与 语 言 上 的 创 新 ﹐如 何 使 这 教 义 能 以 宗 教 哲 学 的 形 式 见 诸 于 世 。 本 章 主 要 从 下 面 这 个 角 度 来 讨 论 该 教 义 的 涵 义 ﹕ 着 眼 于 强 调 三 位 一 体 展 示 了 上 帝 的 特 殊 属 性 ﹐即 位 格 性 (personalness) 与 关 卷 性 ﹐ 它 们 构 成 了 内 在 (immanent) 于 三 位 一 体 的 本 质。 在 此 基 础 上 ﹐我 们 得 出 一 个 结 论 ﹕ 位 格 性 与 关 卷 性 是 能 动 的 ﹑ 内 在 于 上 帝 存 有 的 ﹐ 它 们 提 供 了 上 帝 超 越 自 身 而 临 在 人 间 的 条 件 ﹐ 即 「 内 在 而 超 越 」的 上 帝 在 人 类 历 史 的 种 种 作 为 （ 包 括 创 造 ﹑ 救 赎 与 成 圣 ）﹐ 提 供 了 人 类 可 以 认 识 上 帝 ﹑ 超 越 自 身 有 限 存 有 的 限 制 而 回 归 上 帝 的 可 能 ﹐ 也 就 是 说 ﹐ 因 为 三 位 一 体 上 帝 的 「 内 在 超 越 」﹐ 他 的 神 圣 本 质 才 可 以 「 下 贯 」 人 性 ﹐ 人 因 此 才 具 有 「 内 在 超 越 」 的 潜 能 ﹐ 前 者 是 后 者 必 需 具备 的 条 件 。
三 位 一 体之 本 体 意 义
当 代 神 学 家 在 讨 论 「 三 位 一 体 」 教 义 时 ﹐ 往 往 喜 欢 把 它 分 为 「 救 赎 三 一 」 (Economic Trinity) 与 「 内 在 三 一 」 (Immanent Trinity) 两 个 层 次 来 论 述 。 前 者 是 指 上 帝 在 救 赎 人 类 历 史 中 自 我 启 示 为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所 构 成 的 「 三 一 」 。 后 者 则 描 述 三 个 位 格 彼 此 之 间 的 关 系 ﹐ 包 括 圣 子 的 「 生 发 」 （ generation） ﹑ 圣 灵 之 「 发 出 」 （ procession） 与 三 位 格 之 交 往 的 「 互 居 相 融」 (perichoresis) 。 更 有 学 者 认 为 「 内 在 三 一 」 可 再 细 分 出 「 本 质 三 一 」 (Essential Trinity) 来 表 述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三 位 格 之 (同 一 本 质 性 (（ homoousios）﹕ 三 位 共 享 永 恒 ﹐ 是 平 等 不 分 高 低 的 。 下 文 将 从 上 帝 的 救 赎 作 为 ﹑ 三 位 格 的 同 一 本 质 与 神 圣 位 格 内 的 在 关 卷 三 个 层 面 概 括 地 讨 论 此 教 义 之 内 涵 。
（一 ） 「 救 赎 三 一 」 (Economic Trinity)
上 帝 救 赎 的 多 元 维 度
可 以 这 样 说 ﹐ 基 督 教 教 义 背 后 的 推 动 力 都 是 源 于 上 帝 救 赎 人 类 的 作 为 ﹐ 三 位 一 体 的 教 义 也 不 例 外 。 因 此 ﹐ 最 原 始 的 一 种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 即 「 救 赎 三 一 」 ﹐ 它 的 基 础 体 现 在 新 约 圣 经 的 记 载 中 ﹐ 上 帝 通 过 耶 稣 基 督 的 生 ﹑ 死 ﹑ 复 活 与 升 天 以 及 圣 灵 的 降 临 ﹑ 在 世 上 建 立 教 会 来 完 成 他 的 救 赎 计 划 。?conomic Trinity* 一 词 中 的 ?conomic* 源 于 希 腊 文 ?ikonomia*: ?ikos* 即 家 ﹐ ?omos* 即 规 则 。该 词 原 意 是 指 管 治 一 家 族 的 计 划 与 规 则 。 教 父 采 纳 此 词 来 表 达 上 帝 在 人 类 历 史 中 的 创 造 与 救 赎 的 计 划 。上 帝 在 整 个 救 赎 行 动 中 的 临 在 ﹐ 尤 其 是 耶 稣 基 督 的 种 种 作 为 及 圣 灵 在 基 督 复 活 事 件 所 显 示 的 能 力 ﹐ 都 表 明 上 帝 （ 圣 父 ） 与 耶 稣 （ 圣 子 ） 及 圣 灵 之 间 密 不 可 分 的 关 系 。其 中 尤 为 清 晰 的 一 幕 是 在 耶 稣 基 督 受 洗 后 发 生 的 事 ﹕ 「耶 稣 受 了 洗 ﹐ 随 即 从 水 里 上 来 。 天 忽 然 为 他 开 了 ﹐ 他 就 看 见 上 帝 的 灵 ﹐ 仿 佛 鸽 子 降 下 ﹐ 落 在 他 身 上 。 从 天 上 有 声 音 说 ﹐这 是 我 的 爱 子 ﹐ 我 所 喜 悦 的」(马 太 福 音 3:16-17) 。 同 时 ﹐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在 救 赎 行 动 中 表 现 为 一 个 能 动 的 上 帝 ﹐ 而 能 动 的 上 帝 的 种 种 表 现 ﹐ 要 求 一 种 类 似 「 三 一」 的 结 构 来 描 述 ﹐ 这 就 解 释 了 使 徒 彼 得 为 何 称 自 己「 是 照 父 上 帝 的 先 见 被 拣 选 ﹑ 藉 圣 灵 得 成 圣 洁 ﹐ 以 致 顺 服 耶 稣 基 督 ﹐ 又 蒙 他 血 所 洒 的 人 」 （ 彼 得 前 书 1:2 ） 。 同 样 ﹐ 后 世 常 引 用 的 一 句 与 「 三 位 一 体 」 教 义 有 关 的 经 文 说 ﹕ 「 愿 主 耶 稣 基 督 的 恩 惠 ﹑ 上 帝 的 慈 爱 ﹑ 圣 灵 的 感 动 ﹐ 常 与 你 们 众 人 同 在 」 （ 哥 林 多 后 书 13: 14）也 可 被 视 为 对 上 帝 救 赎 作 为 的 一 个 总 括 ﹔ 而 为 了 普 天 下 全 人 类 都 与 上 帝 的 救 赎 有 份 ﹐ 耶 稣 基 督 吩 咐 他 的 门 徒 去 「 使 万 民 作 我 的 门 徒 ﹐ 给 他 们 施 洗 归 于 父 ﹑ 子﹑ 圣 灵 的 名 」 （ 马 太 福 音 28:19） 。
尽 管 上 帝 的 救 赎 行 动 在 「 新 约 」 的 基 督 耶 稣 身 上 达 到 最 高 峰 ﹐ 但 实 际 上 他 的 救 赎 计 划 是 在 「 旧 约 」 时 代 便 已 开 始 ﹐ 呼 召 亚 伯 拉 罕 和 列 祖 ﹐ 拣 选 以 色 列 并 将 他 们 从 埃 及 为 奴 的 境 遇 中 拯 救 出 来 。 然 而 救 赎 的 结 果 是 上 帝 要 求 以 色 列 选 民 敬 拜 他 为 独 一 无 二 的 真 神 。 所 以 十 诫 的 第 一 个 诫 命 就 是 ﹕ 「 我 是 耶 和 华 你 的 上 帝 ﹐ 曾 将 你 从 埃 及 地 为 奴 之 家 领 出 来 。 除 了 我 以 外 ﹐ 你 不 可 有 别 的 神 」(出 埃 及 记 20:2-3) 。因 此 ﹐ 旧 约 圣 经 是 坚 定 地 持 守 一 神 信 仰 的 。 耶 稣 基 督 完 全 理 解 到 上 帝 的 救 赎 在 旧 约 与 新 约 之 间 的 连 贯 性 ﹐ 因 此 他 肯 定 旧 约 最 重 要 的 诫 命 就 是 ﹕ 「 以 色 列 啊 ﹐ 你 们 要 听 。 主 我 们 上 帝 ﹐ 是 独 一 的 主 。 你 要 尽 心 ﹑尽 性 ﹑尽 意﹑ 尽 力 爱 主 你 的 上 帝 」 （ 申 命 记 6:4-5﹐ 马 可福 音 12:29） 。 耶 稣 的 门 徒 也 没 有 放 弃 以 色 列 一 神 信 仰 的 传 统 ﹔ 保 罗 提 醒 哥 林 多 人 说 ﹕ 「我 们 知 道 偶 像 在 世 上 算 不 得 甚 么 ﹐ 也 知 道 神 只 有 一 位 ﹐ 再 没 有 别 的 神」(哥 林 多 前 书 8:4) 。他 对 提 摩 太 也 说 ﹕ 「 因 为 只 有 一 位 上 帝 ﹐ 在 上 帝 和 人 中 间 ﹐ 只 有 一 位 中 保 ﹐ 乃 是 降 世 为 人 的 基 督 耶 稣」(提 摩 太 前 书 2:5) 。 可 见 ﹐ 保 罗 在 肯 定 基 督 的 身 份 的 同 时 ﹐ 亦 和 耶 稣 一 样 ﹐ 保 留 以 色 列 一 神 信 仰 的 传 统 。 然 而 ﹐这 里 引 发 的 问 题 是 ﹐ 何 以 救 赎 的 上 帝 在 旧 约 时 代 以 「 独 一 的 主 」 来 描 述 ﹑ 而 在 新 约 时 代 必 须 以 三 个 位 格 的 形 式 出 现 呢 ﹖
究 其 原 因 ﹐ 最 基 本 的 理 由 是 ﹕ 在 新 约 时 代 ﹐ 上 帝 以 圣 子 作 中 介 为 人 类 救 赎 立 一 个 新 的 约 ﹐ 三 个 位 格 的 需 要 自 然 是 直 接 的 。 但 在 旧 约 时 代 ﹐ 先 知 们 实 际 上 已 经 强 烈 地 感 觉 到 需 要 用 种 种 不 同 的 象 征 ﹑ 概 念 ﹑ 甚 至 名 字 去 描 述 能 动 的 「 独 一 的 主 」 ﹐ 其 中 最 普 遍 的 是 称 上 帝 为 「 话 语 」 ﹑ 「 灵 」 及 「 智 慧 」 。 在 旧 约 ﹐ 上 帝 的 话 语 往 往 被 描 述 为 一 个 独 立 的 实 体 ﹐它 既 源 于 上 帝 ﹐ 然 而 又 独 立 于 上 帝 。 「 耶 和 华 啊 ﹐ 你 的 话 安 定 在 天 ﹐ 直 到 永 远 」 （ 诗 篇 119:89） 。 上 帝 的 话 语 更 被 描 述 为 降 临 到 人 间 ﹐ 向 人 宣 告 上 帝 的 心 意 ﹑ 目 的 ﹑ 指 导 ﹑ 责 备 与 救 赎﹕「 他 发 命 在 地 。 他 的 话 语 颁 行 最 快 」 （ 诗 篇 147:15） 。 「 他 将 他 的 道 指 示 雅 各 … 别 国 他 都 没 有 这 样 待 遇 」 （ 诗 篇 147:19-20﹔ 参 看 以 赛 亚 书 55:10-11） 。 在 旧 约 的 智 慧 书 卷 里 ﹐ 尤 其 在 箴 言 ﹑ 约 伯 记 与 传 道 书 中 ﹐ 上 帝 亦 常 被 用 一 种 拟 人 法 描 述 为 智 慧 ﹐ 而 且 往 往 是 以 女 性 的 姿 态 出 现 ﹕ 「 智 慧 在 街 市 上 呼 喊 ﹐ 在 宽 阔 处 发 声 。 在 热 闹 街 头 喊 叫 ﹐ 在 城 门 口 ﹐ 在 城 中 发 出 言 语 」 。 「 你 们 当 因 我 的 责 备 回 转 。 我 要 将 我 的 灵 浇 灌 你 们 ﹐ 将 我 的 话 指 示 你 们」(箴 言 1:20-23)。 旧 约 对 神 圣 的 智 慧 的 描 述 给 人 一 个 强 烈 的 印 象 ﹐ 她 具 有 独 立 存 在 的 能 力 ﹐ 在 上 帝 的 创 造 ﹑ 维 护 与 拯 救 各 方 面 都 占 有 一 定 的 地 位 。 最 后 ﹐ 在 旧 约 上 帝 常 被 「 上 帝 的 灵 」 一 词 替 代 ﹐ 他 的 出 现 往 往 是 与 上 帝 的 能 力 及 上 帝 临 在 世 界 联 结 在 一 起。 上 帝 的 灵 被 先 知 以 赛 亚 预 言 将 临 在 弥 赛 亚 身 上 (以 赛 亚 书 42:1-3)﹐ 而 先 知 以 西 结 亦 预 言 在 新 天 新 地 ﹐ 上 帝 的 灵 扮 演 无 可 替 代 的 角 色 (以 西 结 书 36:26;37:1-14)。
与 此 同 时 ﹐ 我 们 亦 留 意 到 旧 约 圣 经 对 以 色 列 的 神 的 称 谓 “?lohim”这 一 名 词 大 多 是 以 丑 数 形 式 出 现 的 。 有 学 者 认 为 这 意 味 着 以 色 列 的 上 帝 是 一 个 丑 数 的 存 有 ﹔ 但 亦 有 学 者 认 为 这 丑 数 是 指 上 帝 威 严 的 鼎 盛 。 换 言 之 ﹐ 前 者 把 上 帝 指 称 的 丑 数 理 解 为 数 量 ﹐ 后 者 则 认 为 是 质 量 深 浅 的 描 述 。 也 许 因 为 “?lohim”一 词 在 旧 约 时 代 不 是 耶 和 华 的 专 用 词 ﹐ 而 是 一 个 普 遍 可 用 于 其 他 当 地 种 种 神 明 的 词 ﹐ 所 以 对 于 它 的 丑 数 意 义 不 容 易 达 到 共 识 。 但 旧 约 圣 经 还 有 其 他 对 耶 和 华 的 称 谓 ﹐ 如“ ?donai ” 一 词 也 是 以 丑 数 形 式 出 现 的 。而 最 耐 人 寻 味 的 是 有 数 处 的 经 文 在 描 述 上 帝 的 行 动 时 ﹐ 使 用 的 动 词 也 是 用 丑 数 形 式 的 。 例 如 先 知 以 赛 亚 说 ﹕ 「 我 又 听 见 主 的 声 音 ﹐说 ﹐我 (单 数 ) 可 以 差 遣 谁 呢 ﹖ 谁 肯 为 我 们 (丑 数 ) 去 呢﹖ 」 (以 赛 亚 书 6:8上 ) 。 更 为 人 所 熟 知 的 是 创 世 记 记 载 上 帝 的 造 人 之 前 所 说 的 话 ﹕「 上 帝 说 (单 数 )﹐ 我 们 (丑 数 )要 照 着 我 们 (丑 数 )的 形 象 ﹐ 按 着 我 们 (丑 数 )的 样 式 造 人 ((」(创 世 记 1:26) 。 在 以 上 这 两 个 例 子 ﹐ 上 帝 的 称 谓 是 单 数 的 ﹐ 但 其 他 与 这 单 数 的 上 帝 有 关 的 词 ﹐ 如 「去 」 「造 」 ﹑ 及 「样 式 」 ﹐ 却 都 是 丑 数 的 。 尤 其 在 按 上 帝 (我 们 ) 的 形 象 造 人 时 ﹐ 人 的 形 象 是 一 男 一 女 (丑 数 )﹕ 「 上 帝 就 照 着 自 己 的 形 象 造 人 ﹐ 乃 是 照 着 他 的 形 象 造 男 造 女」 (创 世 记 1:27)。 不 少 圣 经 学 者 认 为 上 帝 的 形 象 既 然 必 须 以 一 男 一 女 丑 数 的 形 式 才 能 完 整 地 代 表 ﹐那 么 上 帝 本 身 亦 必 然 是 某 种 多 元 而 合 一 的 存 有 (详 见 人 性 论 一 章 ) 。 进 一 步 而 言 ﹐ 创 世 记 2 章 24 节 记 载 这 作 为 上 帝 的 形 象 的 一 男 一 女 最 终 是 「二 人 成 为 一 体 」 。 换 言 之 ﹐ 二 个 分 别 的 个 体 (丑 数 ) 又 合 而 为 一 (单 数 )。 更 有 意 思 的 是 ﹐ 在 上 文 我 们 引 述 以 色 列 坚 信 独 一 的 神 的 「 施 玛 篇 」 提 到 ﹕ 「耶 和 华 我 们 上 帝 是 独 一 的 主」 (申 命 记 6:4) 。 这 里 用 的 「独 一 」 与 创 世 记 里 男 女 二 人 成 为 一 体 的 「一 体 」 在 希 伯 来 原 文 中 是 同 一 个 字 。 圣 经 作 者 似 乎 非 常 刻 意 去 表 达 一 个 在 旧 约 时 代 仍 然 是 相 当 模 糊 但 却 依 稀 可 见 的 信 念 ﹐ 就 是 上 帝 不 是 一 个 单 数 的 统 一 体 ﹐ 而 是 一 个 多 元 而 合 一 的 有 机 体 。
以 上 在 旧 约 对 上 帝 种 种 的 描 述 ﹐ 我 们 不 是 说 就 足 以 成 为 上 帝 是 三 位 一 体 的 证 据 ﹐因 为「 三 位 一 体 」 是 要 在 圣 子 道 成 肉 身 后 的 新 约 时 代 才 能 被 确 定 的 。 但 在 旧 约 中 上 帝 被 描 述 为 「 话 语 」 （ 道 ） ﹑ 「 智 慧 」 及 「 灵 」 最 重 要 的 意 义 是 说 明 上 帝 在 创 造 与 救 赎 人 类 的 整 个 历 史 过 程 中 ﹐ 他 本 身 的 「 超 越 」 与 「 内 在 」 （ 指 临 在 人 间 ） 的 双 面 性 与 能 动 性 。 由 于 上 帝 这 种 的 能 动 性 ﹐以 致 任 何 对 上 帝 单 一 的 （ 一 元 的 ） 理 解 或 描 述 都 有 不 足 之 处 ﹐因 此 ﹐ 到 新 约 时 代 ﹐ 在 圣 子 道 成 肉 身 与 圣 灵 降 临 时 后 ﹐ 以 「 多 元 」 的 概 念 去 理 解 与 描 述 上 帝 ﹐ 就 尤 显 得 适 切 。 从 这 个 角 度 而 言﹐ 「 三 位 一 体 」 的 教 义 是 跨 越 且 贯 穿 旧 约 与 新 约 的 。 在 人 类 的 救 赎 历 史 中 ﹐ 上 帝 是 以 渐 进 的 方 式 自 己 向 人 类 显 明 （ 启 示 ）自 己 ﹐ 「 三 位 一 体 」 （ 或 应 说 「 救 赎 三 一 」 ） 的 教 义 正 是 早 期 教 会 对 新 旧 约 圣 经 记 载 的 上 帝 各 种 作 为 的 反 思 的 成 果 。 尽 管 新 旧 约 圣 经 都 没 有 直 接 论 述 「 三 位 一 体 」的 教 义 ﹐ 但 其 中 所 记 载 的 上 帝 以 及 他 在 创 造 与 救 赎 的 历 史 中 的 作 为 ﹐都 要 求 人 们 用 「 救 赎 三 一 」 的 教 义 去 理 解 他 。 这 也 是 早 期 教 会 所 达 成 的 共 识 。
救 赎 历 史 与 「 三 一 」 结 构
「 救 赎 三 一 」 的 表 述 始 于 第 一 ﹑ 第 二 世 纪 使 徒 教 父 与 护 教 者 的 着 作 中 ﹐ 他 们 认 为 以 三 个 身 份 出 现 而 又 是 同 一 个 上 帝 ﹐正 是 上 帝 在 创 造 与 救 赎 人 类 的 历 史 作 为 中 向 人 类 启 示 的 事 实。 因 此 ﹐「 救 赎 三 一 」 的 基 础 是 历 史 性 的 ﹐ 也 是 启 示 性 的 。
第 一 位 比 较 明 确 地 按 上 帝 的 创 造 与 救 赎 的 历 史 去 论 述 上 帝 的 「 三 一」 性 的 是 教 父 爱 任 纽 (Ireneus 130-200A.D.)。 在 他 的 着 作 《 反 异 端 》 (Against Heresies) 第 四 卷 的 前 言 中 ﹐他 描 述 圣 子 与 圣 灵 为 上 帝 创 造 人 类 的 双 手 ﹐ 也 是 上 帝 启 示 与 救 赎 的 代 理 者 与 执 行 者 。 圣 子 是 上 帝 之 言 ﹐ 圣 灵 是 上 帝 之 智 慧 ﹐ 他 们 同 出 自 于 上 帝 ﹐并 与 上 帝 相 似 ﹔ 创 造 的 过 程 是 由 圣 父 策 划 一 切 并 发 号 施 令﹐圣 子 执 行 并 完 成 创 造 的 工 作﹐ 圣 灵 承 担 对 被 造 物 的 工 作 是 给 予 其 滋 养 ﹐ 并 使 它 们 不 断 成 长。 爱 氏 的 这 种 神 学 理 解 释 ﹐ 强 调 了 三 位 一 体 的 合 一 性 ﹕ 创 造 历 史 中 的 三 位 ﹐ 不 是 三 个 上 帝 而 是 同 一 个 上 帝 ﹔ 一 个 上 帝 在 同 一 个 创 造 的 活 动 中 以 三 个 不 同 的 角 色 出 现 ﹐ 是 因 为 有 分 工 合 作 的 需 要 ﹐ 即 在 同 一 神 圣 活 动 中 ﹐ 每 一 位 格 都 有 不 同 的 工 作 或 角 色 ﹐ 但 只 有 一 个 活 动﹑ 一 个 上 帝 ﹔ 并 且 在 任 何 一 个 上 帝 的 活 动 中 ﹐ 三 位 都 参 予 在 其 中 。 爱 任 纽 从 上 帝 的 救 赎 活 动 中 亦 梳 理 出 一 个 神 人 关 卷 的 「 三 一 」 结 构 ﹕ 圣 父 通 过 圣 子 ﹑ 透 过 圣 灵 来 救 赎 人 类 ﹐与 此 相 对 应 的 是 ﹐ 人 在 圣 灵 的 光 照 下 ﹐ 通 过 圣 子 回 归 圣 父 。 在 基 督 里 ﹐ 万 物 还 原 归 宗 (recapitulation) ﹐ 这 是 爱 氏 的 神 学 原 则 ﹐ 也 正 就 是 在 这 个 还 原 的 过 程 中 ﹐ 上 帝 显 明 自 己 是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
在 以 爱 任 纽 为 代 表 的 早 期 教 父 的 思 想 中 ﹐ 对 于 神 圣 位 格 的 区 分 就 是 救 赎 历 史 行 动 中 三 个 位 格 不 同 角 色 的 区 分 。 这 种 区 分 方 法 的 优 点 是 把 上 帝 和 世 界 的 关 卷 拉 入 了 神 学 的 视 野 ﹐ 不 再 把 神 圣 上 帝 的 存 有 本 身 作 为 研 究 对 象 ﹐因 此 对 创 造 世 界 之 前 上 帝 是 否 也 是 三 位 一 体 这 类 的 问 题 不 感 兴 趣 。 它 关 注 的 是 在 上 帝 整 个 「 治 家 」 (oikonomia) 的 过 程 中 ﹐即 上 帝 创 造 ﹐ 救 赎 与 成 圣 的 计 划 里 ﹐ 三 个 神 圣 位 格 （ 圣 父 ﹑ 圣 子 ﹑ 圣 灵 ） 担 当 的 是 甚 么 角 色 。 换 言 之 ﹐ 早 期 教 父 对 讨 论 抽 象 ﹑ 纯 思 辩﹑ 超 验 的 ﹑ 高 高 在 上 而 从 不 临 在 人 间 的 上 帝 的 神 学 (theologia) 不 感 兴 趣 ﹐ 对 他 们 来 说 ﹐ 上 帝 的 奥 秘 只 能 通 过 上 帝 的 作 为 被 揭 示 ﹐ 人 不 可 能 拥 有 独 立 于 上 帝 救 赎 历 史 的 认 知 途 径 。 这 种 观 念 亦 符 合 信 徒 的 信 仰 体 验 ﹕ 人 因 着 圣 灵 的 能 力 ﹐ 通 过 基 督 而 蒙 上 帝 拯 救 。 将 人 对 上 帝 的 言 说 与 上 帝 的 救 赎 和 恩 典 紧 密 联 考 在 一 起 是 教 父 持 守 的 不 变 的 原 则 。在 他 们 看 来 ﹐神 学 (theologia) 与 救 赎 (oikonomia) 是 可 区 别 但 不 可 分 割 的 两 件 事 。
鉴 于 这 个 原 则 ﹐ 在 爱 任 纽 的 着 作 《 三 一 上 帝 论 》 中 ﹐ 他 从 没 有 探 究 永 恒 上 帝 内 部 的 本 性 是 否 也 像 体 现 在 救 赎 历 史 中 的 三 位 一 体 一 样 。 这 种 神 学 思 考 方 式 体 现 了 早 期 教 父 对 三 一 教 义 理 解 的 特 征 ﹐ 我 们 可 称 之 为 极 端 单 纯 的 「 救 赎 三 一 」 论 。 从 认 识 论 的 角 度 而 言 ﹐ 这 是 比 较 狭 窄 的 ﹐ 一 方 面 它 排 除 人 有 认 知 「 内 在 三 一 」 的 能 力 ﹐ 神 圣 位 格 的 本 性 被 划 定 在 人 类 知 识 范 围 之 外 ﹔ 另 一 方 面 ﹐ 神 圣 本 质 与 「 救 赎 三 一 」既 然 被 视 为 是 分 离 的 ﹐那 么 ﹐一 个 令 人 困 惑 的 问 题 便 自 然 产 生 ﹕ 「 救 赎 三 一」 之 外 ﹐ 是 否 还 存 在 着 一 个 有 别 于 人 类 可 以 认 识 的 三 一 神 ﹖ 这 是 极 端 「 救 赎 三 一 」理 论 所 面 临 的 困 难 。当 然 ﹐ 在 讨 论 圣 子 的 名 称 时 ﹐ 爱 任 纽 已 经 试 图 超 越 这 种 狭 隘 的 神 学 理 解 方 式 ﹐ 他 认 为 圣 子 这 名 不 仅 是 在 圣 子 道 成 肉 身 之 后 有 此 需 要 才 起 的 名 ﹐ 而 是 在 上 帝 永 恒 的 生 命 中 ﹐ 圣 子 已 经 是 圣 父 怀 里 的 独 生 子 。 从 这 个 角 度 而 言 ﹐ 爱 氏 的 (三 一 思 想 ( 神 学 已 经 开 始 进 入 「 本 质 三 一 」 的 领 域 。
（二 ） 「 本 质 三 一 」 (Essential Trinity)
假 若 我 们 把 「 本 质 三 一 」 定 义 为 在 上 帝 救 赎 历 史 中 出 现 的 三 个 位 格 共 享 同 一 神 圣 本 质 ﹐ 又 不 分 等 级 地 具 有 平 等 的 地 位 ﹐ 而 且 与 上 帝 同 属 永 恒 ﹐则 三 一 神 学 由 「 救 赎 三 一 」 发 展 至 「 本 质 三 一 」 是 很 自 然 的 事 。当 然 ﹐ 还 有 其 他 因 素 也 促 使 这 种 发 展 成 为 必 然 。
首 先 ﹐ 如 上 文 所 述 ﹐耶 稣 是 道 成 肉 身 的 圣 子﹐是 神 圣 三 位 格 之 一 ﹐ 这 种 观 念 是 对 犹 太 教 传 统 神 观 的 肯 定 和 修 正 。 对 于 接 受 耶 稣 基 督 为 弥 赛 亚 的 犹 太 信 徒 来 说 ﹐ 承 认 复 活 的 基 督 为 主 （ kyrios）以 及 圣 灵 在 基 督 身 上 和 在 他 的 门 徒 身 上 所 做 的 神 圣 作 为 ﹐ 就 必 然 要 求 对 于 他 们 民 族 信 仰 传 统 所 坚 持 的 「 主 我 们 上 帝 是 独 一 的 主 」 的 信 念 作 出 一 种 新 的 神 学 诠 释 ﹐并 接 纳 一 种 关 于 独 一 神 救 赎 行 动 的 新 的 观 念 ﹐ 才 能 把 这 个 崭 新 的 多 元 意 识 融 入 他 们 的 崇 拜 礼 仪 中 。 其 次 ﹐ 早 期 教 会 大 部 分 的 外 邦 信 徒 都 有 希 腊 文 化 背 景 ﹐ 他 们 最 初 接 受 犹 太 教 时 ﹐ 已 经 澈 底 放 弃 了 希 腊 的 多 神 宗 教 转 而 皈 依 犹 太 教 传 统 的 一 神 宗 教 ﹐ 因 此 ﹐ 他 们 对 三 个 神 圣 位 格 之 观 念 存 很 大 的 戒 心 ﹐因 为 三 个 神 圣 位 格 的 说 法 威 胁 上 帝 的 合 一 性 ﹐如 何 理 解 独 一 神 与 救 赎 行 动 的 多 元 位 格之 间 的 关 卷 ﹐便 成 为 教 会 迫 切 所 要 解 决 的 神 学 任 务 。
三 位 格 与 独 一 神
拉 丁 教 父 德 尔 图 良 （ Tertullian） 在 这 个 神 学 问 题 上 作 出 极 大 贡 献 ﹐他 是 一 位 本 身 具 有 深 厚 的 希 腊 哲 学 功 底 ﹑ 同 时 又 对 后 来 的 希 腊 教 父 产 生 深 远 影 响 的 神 学 家。 在 维 护 上 帝 的 独 一 性 与 合 一 性 问 题 时﹐ 他 借 用 一 个 世 俗 的 例 子 来 说 明 他 的 观 点 。 他 说 ﹐ 一 位 君 王 让 他 的 儿 子 拥 有 他 的 权 力 并 不 构 成 王 权 分 裂 。 同 样 ﹐ 三 个 神 圣 位 格 的 存 在 ﹐ 并 不 等 于 放 弃 承 认 上 帝 神 圣 ﹑ 独 特 ﹑ 绝 对 与 终 极 的 地 位 。 但 三 位 格 是 如 何 保 持 神 圣 合 一 ﹖ 德 尔 图 良 是 通 过 阐 发 他 对 ?ikonomia* 的 独 特 见 解 而 辩 证 上 帝 的 合 一。 他 认 为 ﹐ ?ikonomia* 一 词 的 基 本 意 义 是 指 某 物 的 内 部 组 织 ﹐ 人 身 体 不 同 的 器 官 构 成 人 体 的 ?ikonomia?Q 同 样 ﹐ 上 帝 是 一 神 ﹐ 三 位 格 是 他 自 己 内 部 的 组 织 ﹐ 即 ?ikonomia?C 换 言 之 ﹐ 上 帝 在 本 质 上 拥 有 一 种 建 设 性 的 综 合 能 力 ﹐ 能 把 三 位 格 「 组 织 」 起 来 ﹐ 但 使 其 自 身 的 合 一 性 丝 毫 不 受 影 响 。 因 而 尽 管 三 位 格 来 自 上 帝 本 身 ﹐但 他 并 不 因 此 而 被 分 割 。 对 于 德 尔 图 良 而 言 ﹐ ?ikonomia* 不 仅 是 指 上 帝 的 救 赎 与 启 示 的 计 划 和 行 动 ﹐ 而 且 还 指 向 上 帝 存 有 本 身 内 部 的 「 计 划 」 与 组 织 。
从 上 帝 的 合 一 性 角 度 看 ﹐ 德 尔 图 良 明 显 不 是 单 纯 从 数 目 上 去 考 虑 上 帝 的 「 一 」 ﹐ 而 是 注 意 从 哲 学 意 义 上 去 思 考 上 帝 内 部 多 元 而 又 合 一 的 特 性 。 德 氏 曾 经 以 一 棵 树 的 「 树 根 」 ﹑ 「 树 干 」 与 「 果 实 」 来 比 喻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之 间 的 关 卷 。 一 棵 树 有 树 根 ﹑ 树 干 与 果 子 的 不 同 方 面 的 发 展 ﹐ 以 及 呈 现 不 同 形 式 的 面 貌 ﹐ 上 帝 作 为 神 圣 的 存 有 ﹐他 内 部 的 「 组 织 」 使 他 亦 可 以 以 三 个 位 格 出 现 ﹐ 但 在 三 个 位 格 中 ﹐ 这 个 存 有 无 论 在 本 质 ﹑ 价 值 与 权 柄 上 都 没 有 更 改 ﹐ 有 的 仅 是 在 各 位 格 中 形 式 与 份 量 的 不 同 而 已。
与 德 尔 图 良 同 时 代 的 希 波 立 特 (Hippolytus) 对 ?ikonomia* 持 类 似 的 看 法 。 对 他 来 说 ﹐ ?ikonomia* 不 仅 是 指 上 帝 的 作 为 ﹐ 也 不 仅 是 指 三 位 格 的 不 同 功 能 与 角 色 ﹐它 更 基 本 的 意 义 是 指 上 帝 自 身 内 的 「 不 同 部 分 的 协 调 」 （coordinate distinction）﹐ 是 上 帝「 组 织 的 奥 秘 」 （ the mystery of economy）﹐ 这 家 的 奥 秘 不 是 指 「 道 成 肉 身 」 ﹐ 而 是 指 上 帝 「 神 圣 多 元 」 的 奥 秘 。 他 认 为 尽 管 上 帝 是 单 独 地 存 在 ﹐但 他 的 存 在 却 是 多 元 的 。 因 为 在 永 恒 中 ﹐ 逻 各 斯 便 与 上 帝 在 一 起 。 希 波 立 特 认 为 ?ikonomia* 这 个 词 不 仅 说 明 了 圣 父 与 圣 子 在 地 上 的 关 系 ﹐ 它 更 说 明 了 上 帝 在 永 恒 中 与 道 的 关 系 。 总 而 言 之 ﹐ 德 尔 图 良 与 希 波 立 特 对 ?ikonomia* 一 词 的 独 特 见 解 ﹐主 要 表 现 在 将 这 词 由 上 帝 在 人 类 中 的 救 赎 「 组 织 」 理 解 为 上 帝 存 有 内 部 的 「 组 织 」 ﹐这 样 便 大 大 减 缓 了 三 位 格 的 历 史 见 证 与 独 一 上 帝 信 仰 之 间 存 在 的 张 力 ﹐ 但 把 它 们 统 一 起 来 的 工 作 ﹐却 须 要 经 过 几 乎 两 个 世 纪 才 得 以 完 成。
三 位 格 之 「 同 质 」 (homoousion) 与 平 等 神 圣 性
在 尼 西 亚 会 议 （ 325 A.D.） 召 开 之 前 后 ﹐ 教 父 们 面 对 的 主 要 问 题 是 如 何 辩 护 圣 子 ﹑ 圣 灵 是 与 圣 父 同 享 神 圣 性 ﹐并 拥 有 平 等 的 地 位。 这 不 仅 是 神 学 上 的 思 辩或 犹 太 一 神 教 传 统 信 仰 的 诉 求 ﹐ 更 是 「 救 赎 三 一 」 与 基 督 信 仰 本 身 提 出 的 要 求 。 使 徒 约 翰 在 他 福 音 书 的 前 言 （约 翰福 音 1:1-18） 提 出 的 逻 各 斯 基 督 论 就 明 确 指 出 了 逻 各 斯 － 圣 子 的 先 存 性 ﹐ 一 开 篇 便 直 接 陈 明 逻 各 斯 － 圣 子 具 有 上 帝 的 神 圣 性 与 上 帝 的 身 份﹕「 太 初 有 道 ﹐ 道 与 上 帝 同 在 ﹐ 道 就 是 上 帝 」 (约 翰 福 音 1:1)。 这 与 基 督 耶 稣 复 活 后 多 马 称 他 为 「 我 的 主 ﹐ 我 的 上 帝 」 （ 约 翰福 音 20:28） 是 相 呼 应 的 。《 约 翰 福 音》 中 还 记 载 了 很 多 基 督 耶 稣 对 自 己 的 宣 称 ﹕ 「 我 就 是 生 命 的 粮 」 （ 6:35） ﹐ 「 我 是 世 界 的 光 」 （ 8:12） ﹐ 「 我 就 是 门 」 （ 10:9） ﹐ 「 我 是 好 牧 人 」 （ 10:11） ﹐ 「 复 活 在 我 ﹐ 生 命 也 在 我 」 （ 11:25） ﹐ 「 我 就 是 道 路 ﹑ 真 理 ﹑ 生 命 」 （ 14:6） ﹐ 「 我 是 真 葡 萄 树 」 （ 15:1） 。 特 别 是 耶 稣 基 督 在 受 难 前 的 祷 告 中 ﹐ 透 露 了 他 意 识 到 在 未 有 世 界 之 先 ﹐ 他 是 与 上 帝 同 享 荣 耀 的 (约 翰 福 音 17:5) 。 这 些 宣 称 都 表 明 基 督 具 有 神 圣 性 ﹐并 与 上 帝 享 有 同 等 地 位 。
新 约 作 者 对 圣 灵 的 宣 称 ﹐ 亦 同 样 确 立 了 该 位 格 的 神 圣 性 ﹐ 并 与 其 他 两 个 位 格 同 享 有 平 等 地 位 。 保 罗 在 不 少 经 文 强 调 圣 灵 的 独 立 位 格 ﹐ 尤 其 圣 灵 的 个 体 行 动 。例 如 保 罗 认 为 他 讲 的 道 「 乃 是 用 圣 灵 和 大 能 的 明 证」 （ 哥 林 多 前 书 2:4）。圣 灵 独 立 的 救 赎 作 为 最 明 显 的 是 他 在 人 心 的 救 赎 与 成 圣 的 工 作 ﹐保 罗 对 哥 林 多 人 说 ﹕ 「 那 在 基 督 里 坚 固 我 们 和 你 们 ﹐并 且 膏 我 们 的 ﹐ 就 是 上 帝 。 他 又 用 印 印 了 我 们 ﹐并 赐 圣 灵 在 我 们 心 中 作 凭 据 」(哥 林 多 后 书 1:21-22) 。他 又 对 罗 马 人 说 ﹕ 「 圣 灵 与 我 们 的 心 同 证 我 们 是 上 帝 的 儿 女」(罗 马 书 8:16) 。圣 灵 不 仅 提 供 救 恩 的 确 据 ﹐ 更 帮 助 蒙 救 赎 的 人 在 软 弱 的 时 候 获 得 帮 助 ﹐ 保 罗 对 罗 马 人 说 ﹕「 况 且 我 们 的 软 弱 有 圣 灵 帮 助 ﹐ 我 们 本 不 晓 得 当 怎 样 祷 告 ﹐ 只 是 圣 灵 亲 自 用 说 不 出 来 的 叹 息 ﹐ 替 我 们 祷 告」 （ 罗 马 书 8:26-27） 。 由 此 可 见 ﹐ 圣 灵 在 上 帝 整 个 救 赎 的 作 为 中 占 重 要 的 地 位 ﹐他 与 圣 子 共 同 分 担 救 赎 角 色 ﹐ 也 与 基 督 具 同 样 的 神 圣 性 。 教 父 亚 他 那 修 (Athanasius)曾 说 ﹕ 「 上 帝 成 为 人 就 是 叫 人 成 为 上 帝 」 。 在 这 里 成 为 上 帝 (deification) 是 指 与 神 圣 生 命 有 份 ﹐ 而 在 很 多 信 徒 的 经 历 中 ﹐ 圣 灵 的 功 能 正 是 在 于 使 人 与 神 圣 本 性 有 份 。
换 言 之 ﹐ 约 翰 的 基 督 论 与 保 罗 的 圣 灵 观 都 强 调 二 者 的 神 圣 性 。 这 不 仅 巩 固 了 「 救 赎 三 一 」 的 基 础 ﹐ 更 要 求 对 (救 赎 三 一 ( 有 一 种 「 同 质 三 一 」 的 诠 释 。 但 随 强 调 基 督 与 圣 灵 同 具 神 圣 性 而 来 的 更 有一 种 对 上 帝 新 的 理 解 ﹐ 就 是 上 帝 存 有 中 存 在 区 别 (distinction) 的 本 性 。 诠 释 上 帝 本 性 中 的 「 区 别 性 」 与 「 合 一 性 」 是 一 项 艰 巨 的 工 作 ﹐ 是 尼 西 亚 会 议 之 后 近 一 百 年 才 获 得 解 决 的 问 题 。 尼 西 亚 会 议 争 论 的焦 点 在 于 上 帝 存 有 内 的 三 个 不 同 的 位 格 是 如 何 拥 有 同 等 的 神 圣 性 ﹐ 这 问 题 的 探 索 是 借 助 ?omoousion* 的 观 念 展 开 的 。
在 第 二 ﹑ 三 世 纪 的 希 腊 化 世 界 中 ﹐ ?omoousios* 一 词 是 一 个 平 凡 朴 实 的 用 词 ﹐ 指 任 何 用 同 一 物 质 所 造 的 东 西 ﹐ 有 强 烈 指 向 物 质 的 倾 向 ﹔ 起 初 教 父 们 把 这 词 借 用 到 神 学 中 时 ﹐ 就 不 被 教 会 所 接 纳 。 在 公 元 268 年 的 安 提 阿 会 议 上 ﹐ 教 会 就 不 接 受 圣 父 与 圣 子 是 同 （ 物 ） 质 (homoousios) 的 说 法 ﹐ 因 为 该 词 的 物 质 性 要 求 他 们 在 圣 父 ﹑ 圣 子 之 外 提 出 更 根 本 的 本 质 (ousia) 。 亚 他 那 修 则 认 为 这 个 顾 虑 是 多 余 的 ﹐ 因 为 将 这 词 应 用 到 非 物 质 性 的 上 帝 时 ﹐ ?omoousios* 是 说 圣 子 是 源 于 圣 父 的 本 质 (homoousios to Patri) ﹐ 而 不 是 说 圣 父 与 圣 子 源 于 某 一 种 相 同 的 物 质 ﹔也 就 是 说 ﹐ 圣 父 是 圣 子 的 根 本 (substratum) 。 亚 他 那 修 的 创 新 之 处 在 于 修 改 了 ?omoousios?@ 词 的 传 统 哲 学 涵 意 。他 对 ?omoousios* 一 词 在 理 解 上 的 修 正 为 尼 西 亚 会 议 所 接 纳 ﹐并 在 信 经 中 表 现 为 称 圣 子 为 「 是 圣 父 所 生 ﹐ 是 独 生 的 ﹐ 生 自 圣 父 的 本 质 ﹐ 就 是 上 帝 出 自 上 帝 ......与 父 同 质 ( homoousios) 」 。 尼 西 亚 会 议 本 来 期 冀 解 决 的 是 要 否 定 圣 子 为 受 造 界 之 一 的 说 法 ﹐ 这 目 的 借 助 ?omoousios?* 观 念 已 达 到﹐圣 子 既 是 与 父 同 质 ﹐ 自 然 不 属 于 受 造 界 ﹔但 同 时 因 为 ?omoousios* 这 一 概 念 又 使 圣 子 完 全 源 于 圣 父 ﹐ 所 以 圣 子 具 有 绝 对 与 完 全 的 神 圣 性 。 圣 父 ﹑ 圣 子 是 平 等 的 ﹐ 称 圣 子 是 神 与 称 圣 父 是 神 在 意 义 上 并 无 两 样 。 亚 他 那 修 更 把 「 同 质 」 的 教 义 应 用 到 对 圣 灵 的 理 解 上 ﹐他 认 为 圣 灵 的 神 圣 作 为 尤 其 显 明 于 世 界 之 创 造 与 人 类 之 成 圣 ﹐就 如 圣 子 不 是 受 造 物 而 源 自 圣 父 的 本 质 一 样 圣 灵 亦 不 可 能 属 于 受 造 界 ﹐ 而 是 与 圣 父 ﹑ 圣 子 同 质 。
在 上 帝 三 位 格 之 具 有 同 一 本 质 及 同 等 神 圣 性 这 一 问 题 上 ﹐ 第 三 至 四 世 纪 的 拉 丁 教 父 奥 古 斯 丁 作 出 了 极 大 的 贡 献 及 精 彩 的 解 释 。 从 方 法 上 而 言 ﹐ 他 的 进 路 与 亚 他 那 修 的 稍 有 不 同 。 奥 氏 所 持 的 三 一 论 包 含 一 个 重 要 的 前 设 ﹐ 就 是 「实 体 」 (substance) 是 本 体 的 最 终 原 则 ﹐ 而 对 此 上 帝 也 不 例 外 。 因 此 ﹐ 在 奥 氏 的 心 目 中 ﹐ 神 的 实 体 至 为 重 要 ﹐ 而 三 位 格 及 他 们 之 间 的 关 卷 仅 属 次 要 。 他 认 为 三 位 格 的 圣 父 ﹑圣 子 及 圣 灵 之 所 以 被 认 为 有 等 级 次 序 之 分 完 全 是 一 种 误 解 。 在 他 的 钜 着 □ 三 一 论 》 的 第 五 卷 中 ﹐ 他 指 出 父﹑子 ﹑灵 的 名 字 是 为 了 区 别 三 位 格 之 间 的 关 卷 而 起 的 ﹐ 与 他 们 的 本 质 完 全 没 有 关 卷 。换 言 之 ﹐ 父﹑子 ﹑ 灵 是 关 卷 性 的 名 词 而 不 是 本 质 性 的 名 词 。 圣 父﹑圣 子 与 圣 灵 之 间 的 区 别 仅 是 关 卷 上 的 区 别 ﹐ 但 在 他 们 的 本 质 而 言 ﹐ 却 是 完 全 没 有 区 别 的 。 奥 古 斯 丁 与 整 个 拉 丁 神 学 传 统 同 样 重 视 三 一 神 的 合 一 性 ﹐ 而 相 对 而 言 ﹐ 不 重 视 他 的 位 格 性 。 这 种 立 场 可 以 从 他 们 使 用 的 神 学 词 汇 看 出 端 倪 。 对 上 帝 的 实 体 或 本 质 ﹐ 拉 丁 教 父 使 用 的 是 传 统 的 哲 学 词 汇 ?ubstantia* 或 ?ssentia* ﹔ 作 为 某 存 有 的 存 在 基 础 的 指 称 ﹐ 这 两 个 词 的 本 体 意 义 是 充 分 及 适 当 的 。 但 用 来 代 表 位 格 的 拉 丁 词 ?ersona?M 它 原 本 是 一 个 用 于 戏 剧 的 词 汇 ﹐ 意 思 是 指 面 具 。 在 罗 马 的 剧 院 ﹐ 同 一 演 员 可 以 通 过 戴 上 不 同 的 面 具 扮 演 不 同 的 角 色 。 渐 渐 地 ?ersona* 一 词 便 拥 有 「 角 色 」 的 意 义 。 奥 古 斯 丁 既 然 认 为 上 帝 的 实 体 比 他 的 三 位 格 来 得 重 要 ﹐ 位 格 本 身 也 不 具 本 体 意 义 ﹐因 此 用 ?ersona* 一 词 去 代 表 位 格 ﹐ 对 他 来 说 自 然 是 可 以 接 受 的 。对 奥 氏 而 言 ﹐重 要 的 是 ﹐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有 同 一 本 质 (实 体 ) (consubstantial) ﹐ 因 此 他 们 的 神 圣 性 也 是 平 等 的 。 奥 古 斯 丁 认 为 ﹐ 圣 父 是 神 ﹐ 圣 子 是 神 ﹐ 圣 灵 也 是 神 ﹐ 然 而 天 上 地 下 亦 仅 有 一 位 神 。 从 这 个 观 点 来 看 ﹐ 奥 氏 的 三 一 神 学 对 于 保 障 三 一 上 帝 的 合 一 性 有 余 ﹐ 而 对 理 解 三 一 上 帝 的 位 格 性 实 有 不 足 。
总 的 来 说 ﹐ 无 论 是 希 腊 教 父 或 是 拉 丁 教 父﹐ 「 同 质 」 的 教 义 确 立 了 三 位 格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在 本 质 上 的 平 等 地 位 与 神 圣 身 份 ﹐ 并 且 这 一 教 义 已 暗 含 了 三 位 格 之 区 别 性 与 上 帝 合 一 性 之 间 的 关 系 。 正 如 亚 他 那 修 所 言 ﹐ 一 物 是 不 可 能 与 自 身 同 质 的 。 「 同 质 」的 提 出 预 设 了 某 一 「 质 」 的 多 元 性 。 这 就 把 「 三 一 」 教 义 的 讨 论 推 到 了 最 后 一 个 层 次 ﹕ 「 内 在 三 一 」 。 它 要 解 决 的 正 是 神 性 内 三 位 格 之 间 的 关 系 。
（ 三 ） 内 在 三 一 (Immanent Trinity)
三 一 教 义 的 发 展 在 尼 西 亚 会 议 之 后 并 没 有 止 步 不 前 ﹐因 为 三 位 格 之 间 还 存 在 极 复 杂 的 关 系 有 待 解 释 。 福 音 书 清 楚 地 描 述 了 圣 子 与 圣 父 有 着 异 乎 寻 常 的 关 系 ﹐ 即 传 统 所 谓 耶 稣 的 「 阿 爸 经 历 」 (Abba experience) ﹐ 如 ﹕ 「 一 切 所 有 的 ﹐ 都 是 我 父 交 付 我 的 。 除 了 父 ﹐ 没 有 人 知 道 子 。 除 了 子 和 子 所 愿 意 指 示 的 ﹐ 没 有 人 知 道 父 」 （ 马 太 福 音 11﹕ 27）。 以 及 上 文 已 提 及 的 耶 稣 的 宣 称 ﹕ 「 我 与 父 原 为 一」 （ 约 翰 福 音 10﹕ 30）。 这 些 经 文 都 提 示 我 们 圣 父 与 圣 子 间 存 在 着 互 相 依 赖 的 关 系 。 此 外 「 内 在 三 一 」思 想 的 发 展 另 一 重 要 的 动 力 是 来 自 对 圣 灵 的 理 解 ﹐ 从 约 翰 福 音 的 记 载 中 ﹐ 我 们 知 道 圣 灵 同 时 是 上 帝 的 灵 ﹑ 基 督 的 灵 ﹔ 圣 灵 是 因 基 督 的 名 而 被 圣 父 差 来 世 界 见 证 基 督 并 完 成 基 督 的 工 作 。 「 但 保 惠 师 ﹐ 就 是 父 因 我 的 名 所 要 差 来 的 圣 灵 ﹐ 他 要 将 一 切 的 事 ﹐ 指 教 你 们 ...( 」 （ 约 翰 福 音 14:26 ）。 圣 灵 是 耶 稣 基 督 与 圣 父 的 关 系 的 中 介 。 首 先 ﹐ 耶 稣 之 成 为 上 帝 的 儿 子 ﹐ 是 通 过 圣 灵 的 作 为。 路 加 记 载 天 使 对 马 利 亚 说 ﹕ 「 圣 灵 要 临 到 你 身 上 ﹐ 至 高 者 的 能 力 要 荫 庇 你 。 因 此 所 要 生 的 圣 者 ﹐ 必 称 为 上 帝 的 儿 子」 （ 路 加 福 音 1:35） 。 其 次 ﹐ 耶 稣 在 开 始 他 的 传 道 工 作 时 ﹐所 受 到 圣 父 的 鼓 励 与 印 证 ﹐ 亦 是 通 过 圣 灵 的 降 临 在 他 身 上 完 成 的 (路 加 福 音 3:22)﹔ 按 希 伯 来 书 作 者 的 意 思 ﹐ 圣 子 为 世 人 赎 罪 而 死 也 是 藉 圣 灵 而 完 成 的 ﹐ 他 说 ﹕ 「 基 督 藉 永 远 的 灵 ﹐ 将 自 己 无 瑕 无 疵 献 给 上 帝 ...」 （ 希 伯 来 书 9: 14〉﹔ 最 后 ﹐也 是 圣 灵 叫 圣 子 从 死 里 复 活 。 这 一 切 都 说 明 了 圣 子 与 圣 父 之 间 的 密 切 关 系 是 由 圣 灵 促 成 的 。 换 言 之 ﹐「 救 赎 三 一 」 中 的 启 示 ﹐ 旨 在 指 出 圣 子 与 圣 灵 之 间 ﹐ 以 及 他 们 与 圣 父 之 间 ﹐ 都 存 有 一 种 「 对 话」 的 关 卷 。 除 非 我 们 认 为 在 上 帝 的 本 质 内 这 些 对 话 式 的 关 卷 根 本 不 存 在 （ 但 这 便 违 背 了 上 文 讨 论 的 「 救 赎 三 一 」 的 原 则 ﹐ 即 上 帝 在 救 赎 行 动 中 揭 露 自 己 ）﹐ 否 则 ﹐ 「 救 赎 三 一 」便 必 然 需 要 求 助 于 「 内 在 三 一 」来 对 上 帝 的 三 位 格 之 间 的 关 系 作 出 进 一 步 的 诠 释 。
同 质 与 本 质 同 一
「 本 质 三 一 」 的 催 生 剂 来 自 亚 历 山 大 长 老 亚 流 （ Arius）﹐ 但 「 内 在 三 一 」 的 催 化 剂 却 是 来 自 撒 伯 里 ( Sabellius) 的 形 相 论 (Modalism)。 表 面 看 来 ﹐ 形 相 论 与 尼 西 亚 教 父 的 正 统 教 义 都 强 调 上 帝 的 合 一 性 ﹐ 但 其 实 二 者 却 有 云 泥 之 别 。 尼 西 亚 教 父 在 肯 定 上 帝 的 合 一 性 之 余 ﹐ 更 强 调 上 帝 的 合 一 本 性 同 时 包 含 着 一 种 绝 对 的 ﹑ 固 定 不 变 的 ﹑ 真 实 的 区 别 性 （ 位 格 性 ）。 形 相 论 则 相 信 上 帝 的 区 别 性 ﹐ 不 是 属 于 上 帝 的 本 性 ﹔ 是 被 附 加 上 去 且 是 暂 时 的 。 形 相 论 对 尼 西 亚 会 议 同 意 的 「 本 质 三 一 」 直 接 提 出 挑 战 ﹕ 若 圣 父 ﹑ 圣 子 和 圣 灵 三 位 格 是 上 帝 之 本 性 ﹐ 那 么 如 何 协 调「 合 一 」 本 性 与 「 区 分 」 本 性 呢 ﹖ 亚 他 那 修 在 尼 西 亚 会 议 提 出 「 同 质 」 的 教 义 时 ﹐ 已 经 看 见 这 教 义 不 仅 可 以 为 三 位 格 的 同 等 神 圣 本 质 辩 护 ﹐ 更 同 时 可 以 维 护 上 帝 的 合 一 本 性 。 因 为 对 他 而 言 ﹐ 「 同 质 」 不 仅 说 明 了 圣 子 是 源 于 圣 父 的 本 质 ﹐ 它 更 说 明 圣 子 与 圣 父 的 质 是 同 一 而 且 不 可 分 割 的 。他 在 de Decretis 20 章中 解 释 说 ﹐ 人 间 的 父 子 亦 可 称 为 ?omoousios?M 但 所 指 的 仅 是 相 似 ﹐ 与 圣 父 圣 子 的 同 质 是 截 然 不 同 的 。 圣 父 与 圣 子 的 所 谓 「 同 质 」 是 指 逻 各 斯 是 永 远 在 圣 父 里 ﹐ 圣 父 亦 永 远 在 逻 各 斯 之 内 ﹐ 犹 如 光 源 与 光 辉 (light and radiance) 之 不 能 分 割 。 在 de Decretis 23 章 中 他 也 用 光 源 与 光 辉 来 比 喻 神 圣 的 同 一 。 亚 他 那 修 用 「 同 质 」的 概 念 来 表 达 三 位 格 的 「 本 质 同 一 」(substantial identity) 是 创 新 的 ﹐ 因 为 通 过 运 用 「 同 质 」 这 个 词 ﹐ 他 发 挥 了两 个 相 关 但 不 相 同 的 神 学 思 想 ﹕ 上 帝 三 位 格 本 性 的 「 平 等 性 」 (equality) 与 合 一 性 (unity) 。
亚 他 那 修 的 「 同 质 」概 念 所 表 达 的 上 帝 的 「 本 质 同 一 」性 ﹐ 受 到 拉 丁 语 系 的 神 学 家 的 欢 迎 ﹐ 因 为 这 个 观 念 正 是 他 们 的 (独 一 本 质 ( ( una substantia) 一 同 所 想 表 达 的 。 尼 西 亚 会 议 之 前 的 拉 丁 教 父 如 德 尔 图 良 和 诺 瓦 提 安 （ Novatian）﹐已 经 使 用 该 词 来 说 明 圣 父 与 圣 子 的 本 质 是 同 一 的 。 拉 丁 教 父 把 “ una substantia ” 这 词 使 用 到 三 一 教 义 时 ﹐ 恰 好 表 达 了 三 位 格 的 本 质 是 同 一 (identity) ﹑ 同 等 (equality) 与 合 一 (unity) 的 。 这 种 通 过 本 质 的 同 一 而 具 有 的 神 圣 合 一 ﹐ 说 明 了 神 圣 位 格 的 合 一 不 是 一 种 数 字 上 的 集 体 合 一 ﹐ 而 是 本 体 意 义 上 的 本 质 合 一 ﹔ 这 不 是 说 圣 父 ﹑ 圣 子 ﹑ 圣 灵 共 同 属 于 一 种 本 质 ﹐ 而 是 说 ﹐ 三 个 位 格 展 示 了 同 一 个 客 观 的 ﹑ 固 定 不 变 的 本 质 ﹔ 三 个 位 格 不 具 有 三 个 本 质 ﹐ 神 性 的 合 一 就 是 体 现 在 三 位 格 仅 有 同 一 个 本 质 。 坚 持 神 圣 本 质 的 同 一 性 产 生 的 结 果 可 见 于 它 对 另 外 一 个 重 要 教 义 的 影 响 ﹐ 在 本 质 的 同 一 性 的 观 念 未 流 行 之 前 ﹐ 早 期 教会以「神圣君主」(Monarchy) 的
概 念 来 表 达 神 圣 的 合 一 ﹐ 也 即 圣 父 是 其 他 两 位 位 格 最 终 的 源 头 ﹐ 圣 父 最 终 亦 是 神 圣 君 主 的 合 一 的 源 头 。 但 自 从 「 本 质 的 同 一 」 成 为 主 流 思 想 后 ﹐坚 持 在 一 个 位 格 （ 圣 父 ）那 家 找 出 合 一 的 所 在 就 不 见 得 是 合 理 了 。 「 神 圣 君 主 」 不 再 是 一 个 单 子 (monad) ﹐ 而 是 三 合 一 (triad) ﹐ 「 三 合 一 」 在 「 单 子 」 中 ﹐ 「 单 子 」 亦 在 「 三 合 一 」 中 ﹐ 这 些 观 念 被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们 归 纳 为 一 个 公 式 ﹕「 一 体 三 位」 (mia ousia,treis hypostaseis) 。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的 「 一 体 三 位 」 (mia ousia, treis hypostaseis)
「 一 体 三 位 」(mia ousia,treis hypostaseis) 这 个 「 三 一 」 公 式 的 用 意 是 把 本 质 的 同 一 与 三 位 格 的 个 殊 性 (particularity) 合 锤 在 一 起 。 但 在 讨 论 这 两 者 的 关 系 前 ﹐ 我 们 需 要 对 这 公 式 内 以 及 其 他 与 之 相 关 的 词 汇 稍 作 分 析 。 「 位 格 」的 概 念 在 古 希 腊 可 以 用 两 个 词 来 表 达 ﹕ 一 是 * prosopon* ﹐ 另 一 是 * hypostasis?C 希 腊 词 ?rosopon* 原 来 的 词 义 十 分 简 单﹐ 指 的 是 「面 孔」 ﹐ 常 被 用 来 作 为 「 面 具 」的 反 义 词 。到 五 世 纪 之 后 ﹐ 这 个 词 又 指 自 我 表 露 的 个 体 ﹐ 亦 常 用 来 指 某 「 物 种 」的 一 个 特 殊 的 个 体 。 从 这 个 意 义 而 言 ﹐ ?rosopon* 是 可 用 来 指 一 个 位 格 。 当 代 耶 鲁 学 者 G.L. Prestige 认 为 ﹐ ?rosopon* 在 希 腊 语 系 并 不 是 一 个 形 而 上 学 的 词 ﹐ 正 是 由 于 它 的 语 义 清 晰 ﹐ 而 在 关 于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的 讨 论 中 被 接 纳 与 使 用 ﹐ 指 的 是 从 人 肉 眼 所 见 和 上 帝 自 身 的 神 圣 意 识 而 言 ﹐ 上 帝 都 是 有 三 个 固 定 的 ?rosopa* 。 希 波 立 特 通 常 被 认 为 是 第 一 位 把 ?rosopon* 一 词 应 用 到 三 一 教 义 的 教 父。 他 认 为 当 耶 稣 基 督 说 「 我 与 父 原 为 一 」时 ﹐ 他 是 指 两 个 ?rosopa* (个 体 )﹐ 但 是 一 个 能 力 。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批 评 撒 伯 里 (Sabellius) 把 上 帝 还 原 为 有 三 个 名 字 的 一 个 ?rosopon* 。 与 以 下 我 们 要 论 述 的 ?ypostasis* 一 词 相 比 ﹐ ?rosopon* 是 一 个 非 技 术 性 ﹑ 非 哲 学 性 的 词 ﹐ 用 来 指 称 个 体 ?ndividual* 的 ﹔ 而 ?ypostasis* 则 是 一 个 形 而 上 的 词 ﹐ 用 来 指 称 独 立 客 体 (independent object) 。在 两 者 之 间 ﹐ 希 腊 教 父 最 终 决 定 采 纳 ?ypostasis* 这 一 个 技 术 性 的 词 汇 。
通 常 而 言 ﹐ ?ypostasis* 一 词 是 以 动 词 的 形 式 出 现 ﹔ 作 为 动 词 它 有 两 种 意 思 ﹕ (i) 位 于 某 物 的 下 面 ﹔(ii) 支 持 或 支 承 。第 一 种 意 思 作 为 不 及 物 的 动 词 而 言 ﹐ ?ypostasis* 包 括 指 任 何 物 体 的 隐 而 不 见 的 部 分 ﹔ 它 亦 指 包 含 构 成 任 何 物 体 的 原 料 或 质 料 ﹐ 故 也 指 一 物 之 基 础 及 依 据 ﹐ 一 物 之 内 容 及 本 质 。 早 期 教 父 爱 任 纽 ﹑ 奥 利 金 等 在 论 到 上 帝 的 本 质 或 「 内 容 」 时 都 曾 使 用 这 词 。 新 约 希 伯 来 书 的 作 者 描 述 耶 稣 基 督 是 上 帝 的 荣 耀 光 辉 ﹐ 且 是 上 帝 「 本 体 」 的 真 象 (希 伯 来 书 1:3 )。 这 个 在 中 文 圣 经 被 译 为 「 本 体 」 的 字 ﹐ 就 是 ?ypostasis* ﹐ 它 所 包 含 的 意 思 就 是 本 质 或 本 体 。 在 第 四 世 纪 之 前 ﹐ 在 神 学 上 而 言 ﹐ ?ypostasis* 的 实 际 意 义 与 ?usia* 是 完 全 一 样 的 。 换 言 之 ﹐ 论 及 上 帝 的 「 内 容 」 或 本 质 时 ﹐ ?ypostasis* 与 ?usia* 都 适 宜 。
但 ?ypostasis* 的 第 二 种 意 思 是 作 为 普 遍 的 主 动 语 态 的 用 法 ﹐ 指 某 物 支 承 他 物 。 从 这 延 伸 出 来 的 意 思 是 ﹐ 使 某 物 忍 耐 持 续 与 强 硬 坚 挺 。 在 这 种 语 义 基 础 上 ﹐ ?ypostasis* 渐 渐 含 有 真 实 与 现 实 的 意 思 ﹐ 意 指 某 一 特 殊 个 体 物 具 体 的 ﹑ 独 特 的 ﹑ 确 实 的 存 在 。 到 第 四 世 纪 ﹐ ?ypostasis* 已 用 来 表 达 某 物 的 具 体 性 和 客 观 性 的 特 征 ﹐ 基 本 上 与 亚 里 斯 多 德 的 个 体 (individual) ﹐ 或 第 一 本 质 (first ousia) 同 义 。 斐 洛 说 我 们 不 能 说 光 有 ?ypostasis* ﹐ 因 为 槤 有有 火 时 它 才 出 现 。 爱 任 纽 在 他 的 《 反 异 端 》 (Adversus Haeresis) 一 书 的 第 五 卷 也 说 道 成 肉 身 的 耶 稣 不 是 一 个 假 象 ﹐ 而 是 真 实 的 ?ypostasis?C 相 对 而 言 ﹐ ?usia* 一 词 被 理 解 为 一 个 抽 象 与 哲 学 化 的 客 体 ﹐ 这 不 是 说 ?usia* 不 是 一 个 单 独 的 客 体 ﹐ 而 是 说 ﹐ 作 为 一 个 单 独 的 客 体 ﹐ 它 的 个 体 性 是 需 要 对 客 体 内 进 行 部 分 析 才 会 呈 现 ﹐ 而 ?ypostasis* 作 为 一 个 个 体 ﹐ 它 具 有 外 在 的 明 显 的 独 立 性 及 客 观 性 。 自 第 四 世 纪 之 后 ﹐ ?ypostasis* 一 词 普 遍 被 接 受 为 表 达 一 个 具 体 的 客 观 现 实 。 应 用 到 (一 体 三 位 ( (mia ousia﹐treis hypostaseis) 的 「 三 一 」 公 式 时 ﹐ 一 个 “ousia” 的 意 思 指 的 是 从 内 部 分 析 而 言 ﹐ 上 帝 是 一 个 客 体 ﹔ 而 三 个 ?ypostaseis* 的 意 思 是 说 从 外 在 的 显 示 而 言 ﹐ 上 帝 是 三 个 客 观 的 ﹑ 独 特 的 及 彼 此 可 区 别 的 客 体 ﹐ 但 值 得 强 调 的 是 ﹐ 这 三 个 被 展 示 的 客 体 不 是 彼 此 相 似 的 ﹐ 而 是 同 一 的 。 三 个 展 示 出 来 的 客 体 加 起 来 不 是 三 个 上 帝 ﹐ 而 槤 是 一 个 上 帝 。在 ?ypostasis* 这 种 丰 富 的 涵 意 中 ﹐ 撒 但 刮 的 形 相 论 就 不 容 易 立 足 。
某 些 拉 丁 神 学 家 如 耶 罗 姆 （ Jerome 347- 420 A.D.） 从 语 言 学 的 角 度 ﹐将 ?ypostasis* 误 解 为 ?ubstantia* 的 同 义 词 。 作 为 不 及 物 的 动 词 (intransitive) ﹐ 希 腊 的 ?ypostasis* 与 ?usia* 以 及 拉 丁 的 ?ubstantia* 确 是 同 义 的 ﹐ 但 一 般 不 熟 悉 希 腊 语 的 拉 丁 学 者 却 不 知 道 ?ypostasis* 还 有 一 个 被 普 遍 使 用 的 主 动 语 态 。 如 上 文 已 提 及 ﹐ ?ypostasis* 在 主 动 语 态 意 义 时 是 代 表 一 个 实 质 客 体 ﹐ 它 与 ?usia* 仍 有 相 通 之 处 ﹐ 但 与 ?ubstantia* 却 扯 不 上 关 卷 了 。 这 就 难 怪 耶 罗 姆 把 所 有 采 用 三 个 ?ypostaseis* 来 描 述 神 圣 三 位 格 的 人 都 斥 为 异 端 ﹐ 以 为 他 们 使 用 的 是 本 质 (substantia) 的 意 思 。 奥 古 斯 丁 在 他 的 《 三 一 论》 第 七 卷 中 也 奇 怪 希 腊 教 父 们 何 以 用 一 个 本 质 ﹑ 三 个 实 体 来 描 述 上 帝 ﹐ 因 为 他 对 希 腊 文 的 知 识 有 限 ﹐ 故 不 明 其 理 ﹐ 但 他 将 之 归 因 于 上 帝 的 奇 妙 ﹐并 以 此 证 明 上 帝 实 在 充 满 奥 秘 ﹗为 了 以 示 区 别 奥 氏 说 ﹕ 「 我 们 （ 拉 丁 人 ）却 称 上 帝 为 一 个 本 质 ﹐ 三 个 位 格 (persona) 。 」 严 格 地 来 说 ﹐ 在 希 腊 教 父 那 儿 ﹐“ prosopon” ﹑ ?ypostasis* 与 ?usia* 都 是 围 绕 着 一 个 单 独 与 具 体 的 客 体 而 言 的 ﹔ 换 言 之 ﹐ 对 希 腊 人 来 说 ﹐ 上 帝 是 一 个 客 观 的 存 有 ﹐ 亦 是 三 个 客 体 。 但 对 拉 丁 语 系 的 人 而 言 ﹐ 上 帝 是 一 个 客 体 ﹐ 三 个 主 体 。 精 通 希 腊 文 与 拉 丁 文 的 人 都 会 知 道 ?ypostasis* 指 的 是 客 体 ﹐ ?ersona* 指 的 是 主 体 。 但 因 为 ?ubstantia?@ 词 与 ?ypostasis* 容 易 混 淆 ﹐因 此 导 致 的 误 会 层 出 不 穷 。 为 此 原 因 安 尼 那 的 本 尔 笃 (Benedict of Aniane) 曾 提 议 用 ?ssentia* 取 代 ?ubstantia* ﹐ 免 得 希 腊 人 会 将 ?ubstantia* 为 误 认 ?ypostasis* 及 ?ersona* 。 其 实 误 会 的 倒 是 以 拉 丁 教 父 居 多 。 除 奥 古 斯 丁 外 ﹐ 安 瑟 伦 也 犯 了 相 似 的 错 误 ﹐ 他 认 为 拉 丁 人 相 信 上 帝 是 一 本 质 (substantia) 三 位 格 (persona) ﹐ 而 希 腊 人 则 相 信 上 帝 是 一 位 格 (persona) 三 个 实 体 (substance) 。 最 令 人 感 到 惊 奇 的 是 ﹐ 三 一 神 学 在 经 过 将 近 一 千 年 的 双 线 （ 拉 丁 与 希 腊 ） 发 展 后 ﹐ 拉 丁 教 父 们 最 终 认 识 清 楚 希 腊 教 父 所 相 信 的 上 帝 其 实 是 三 个 客 体 ﹐ 而 他 们 相 信 的 是 三 个 主 体 ﹐ 然 而 他 们 也 同 时 相 信 彼 此 都 是 对 的 ﹗
学 者 一 般 认 为 奥 利 金 是 第 一 位 采 用 ?ypostasis* 一 词 来 指 称 三 位 格 的 教 父。 他 称 圣 父 与 圣 子 是 两 个 ?ypostaseis* （ 丑 数 ）﹐ 当 认 为 任 何 人 如 果 不 承 认 圣 父 与 圣 子 是 可 以 在 位 格 (hypostasis) 上 被 区 别 出 来 的 ﹐ 就 是 不 承 认 他 们 从 数 目 上 而 言 是 两 位 ﹔ 另 外 ﹐在 他 那 儿 ﹐ ?ypostasis* 还 带 有 强 烈 的 「 种 类 」 的 意 味 ﹐ 圣 父 ﹑ 圣 子 ﹑ 圣 灵 不 仅 是 三 个 个 体 ﹐而 且 还 是 三 个 可 区 分 的 个 别 「 物 种 」 (individual species) 。 可 见 ﹐奥 利 金 用 ?ypostasis* 一 词 来 形 容 神 圣 的 三 位 格 是 为 了 表 明 每 一 位 格 都 是 一 个 真 实 的 ﹑ 独 立 的 和 可 区 别 的 个 体 。 但 亚 他 那 修 却 避 免 用 这 个 词 ﹐ 因 为 他 认 为 把 圣 子 说 成 一 个 ?ypostasis* ﹐ 一 个 可 以 客 观 地 与 圣 父 区 别 出 来 的 ﹑ 独 特 的 客 体 (( 圣 子 ﹐ 正 好 可 以 让 亚 流 派 有 了 藉 口 把 圣 子 认 定 为 圣 父 的 属 从 。 在 第 四 世 纪 中 期 之 前 ﹐ 不 少 学 者 认 为 ?ypostasis* 只 能 作 为 一 个 哲 学 上 的 词 汇 ﹐ 而 不 能 被 视 为 神 学 的 用 语 ﹐ 因 此 ﹐ 对 上 帝 的 三 个 ?ypostaseis* 与 一 个 ?usia* 之 间 的 关 系 更 未 有 论 述。 而 在 希 腊 语 语 境 中 ﹐ 这 两 个 词 原 本 就 是 同 义 词 ﹐ 用 三 个 ?ypostaseis* 来 形 容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很 容 易 被 人 误 以 为 是 提 倡 三 神 论﹐ 所 以 早 期 教 父 不 赞 成 用 三 个 ?ypostaseis* 。 在 公 元 362 年 召 开 的 萨 迪 卡 会 议 （ Synod of Sardica ）上 ﹐亚 他 那 修 就 与 反 对 及 赞 成 使 用 ?ypostasis* 一 词 来 描 述 三 位 格 的 神 学 家 们 展 开 激 烈 的 辩 论 。 赞 成 使 用?ypostasis* 的 人 的 意 见 是 ﹐ 他 们 相 信 救 赎 启 示 的 神 圣 三 位 格 的 确 是 客 观 的 和 真 实 存 在 的 ﹐ 而 不 仅 是 三 个 不 同 的 名 称 。 但 同 时 他 们 亦 否 认 其 使 用 三 个 ?ypostaseis* 是 指 三 个 神 ﹐ 因 为 他 们 亦 相 信 上 帝 的 本 质 只 有 一 个﹐并 坚 持 尼 西 亚 信 经 的 「 同 质 」 的 教 义 ﹐ 即 三 个 位 格 * hypostaseis* 分 别 拥 有 同 一 的 本 质 ﹐ 是 一 个 合 一 的 上 帝 。 从 当 时 的 背 境 来 看 ﹐ 赞 成 用?ypostasis* 来 论 说 圣 父 ﹑ 圣 子 和 圣 灵 的 确 是 需 要 相 当 大 的 勇 气 的 ﹐ 因 为 提 倡 「 从 属 论 」的 亚 历 山 大 长 老 亚 流 对 三 个 ?ypostaseis* 的 提 法 便 相 当 欢 迎。 但 区 别 在 于 ﹐ 亚 流 同 时 亦 声 称 上 帝 有 三 个 本 质 。 亚 他 那 修 参 与 了 这 次 讨 论 得 出 的 结 论 是﹐ 反 对 与 赞 成 的 学 者 在 教 义 上 都 有 理 据 。 上 述 这 样 的 事 实 足 以 表 明 ?ypostasis* 这 个 词 在 第 四 世 纪 中 叶 ﹐ 其 神 学 意 义 还 是 不 定 性 的 。 对 亚 他 那 修 来 说 ﹐ 在 不 认 同 亚 流 对 ?ypostaseis* 的 用 法 的 大 前 提 下 ﹐ 他 是 可 以 接 受 三 个 ?ypostaseis* 的 。
(一 体 三 位 ( 公 式 的 另 一 个 希 腊 词 ?usia* ﹐ 这 词 在 希 腊 传 统 中 ﹐ 有 不 同 的 意 义 ﹐ 包 括 质 料 的 本 质 ﹑ 质 料 ﹑ 实 体 原 则 ﹑ 本 性 ﹑ 种 类 ﹑ 形 式 等 。 但 它 与 神 学 讨 论 相 关 的 最 重 要 的 意 义 是 指 某 一 个 别 的 实 体 (an individual substance) 。 正 如 奥 利 金 指 出 ﹐ 圣 灵 不 是 一 种 神 圣 活 动 ﹐ 而 是 一 个 实 体 (ousia) 的 存 在 。 在 尼 西 亚 会 议 之 前 ﹐ 描 述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为 三 个 ?usiai* 是 不 足 为 奇 的 ﹐ 因 为 该 词 仅 用 来 指 他 们 是 确 实 存 在 的 实 体 。 甚 至 在 尼 西 亚 会 议 之 后 ﹐ 人 们 在 日 常 的 用 语 中 仍 继 续 用 ?usia* 一 词 来 指 个 别 的 实 体 。 但 当 ?usia* 这 词 被 用 来 解 释 圣 子 是 如 何 源 于 圣 父 的 ?usia* 时 ﹐ 亚 他 那 修 又 强 调 ?usia* 的 内 在 的 特 征 ﹐ 即 本 质 ﹐ 如 上 文 已 论 及 ﹐ 通 过 「 同 质 」 的 概 念 ﹐ 达 成 三 位 格 本 质 的 同 一 。 从 「 种 」(species) 与 「 类 」(genus) 的 角 度 而 论 ﹐ 圣 父 ﹑ 圣 子 ﹑ 圣 灵 三 个 「 种 」(hypostasis) 同 属 于 一 特 定 的 「 类 」 (ousia) 。 总 括 ?ypostasis* 与 ?usia* 的 关 系 ﹐ 我 们 可 以 归 纳 为 下 列 几 点 ﹕ （ i ） 在 一 般 情 况 下 ﹐ 它 们 是 同 义 词 ﹔ （ ii） 它 们 微 妙 的 区 别 在 于 ?ypostasis* 倾 向 强 调 一 个 实 体 的 客 观 性 ﹑ 具 体 性 与 个 体 性 ﹔ 而 ?usia* 多 包 含 一 些 形 而 上 的 素 质 与 内 部 的 特 征 和 关 系 。 因 此 当 应 用 到 神 圣 三 一 时 ﹐ 用 三 个 ?ypostaseis* 来 形 容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便 显 得 是 很 自 然 且 适 当 的 事 ﹐ 但 用 三 个 ?usiai?* 形 容 他 们 ﹐ 尽 管 与 ?ypostaseis* 是 同 义 词 ﹐ 却 显 得 格 格 不 入 。 正 式 把 这 二 个 词 区 分 起 来 ﹐ 甚 至 几 乎 把 它 们 变 为 非 同 义 词 ﹐ 把 ?ypostasis* 界 定 为 物 之 客 观 展 示 ﹐ 把 ?usia* 确 定 为 物 之 抽 象 特 征 ﹐ 还 有 待 后 来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所 做 的 神 学 工 作 ﹐ 也 代 表 了 他 们 在 语 言 学 所 作 的 创 新 与 哲 学 上 的 创 见 。
位 格 之 (个 殊 ( (idiomata) 与 本 质 之 区 分 性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们 认 为 ﹐ 从 形 而 上 的 现 实 角 度 而 言 ﹐上 帝 是 一 个 同 一 的 客 体 ( identical object) 。 三 个 ?ypostaseis* 是 这 同 一 客 体 （ 本 质 ） 在 不 同 位 格 的 展 示 。 虽 然 巴 色 （ St. Basil） 曾 经 以 人 作 比 喻 ﹐ 说 彼 得 ﹑ 大 卫 与 保 罗 是 三 个 具 体 的 客 体 (hypostaseis) ﹐ 但 他 们 共 有 人 的 本 质 ( ousia) ﹐ 但 他 同 时 也 意 识 到 这 个 比 喻 有 着 很 大 的 局 限 性 ﹐ 因 为 人 之 所 谓 共 有 同 一 种 本 质 ﹐ 是 从 普 遍 人 性 的 角 度 而 言 ﹐ 而 人 共 同 拥 有 某 些 普 遍 人 性 并 不 构 成 所 有 人 都 有 「 同 一 的 本 质 」﹐ 而 「 本 质 同 一」 正 是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们 从 尼 西 亚 会 议 那 里 继 承 下 来 并 且 不 能 放 弃 的 教 义 。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之 间 的 分 别 远 比 三 个 人 之 间 的 分 别 要 小 ﹐ 巴 色 明 白 到 三 个 ?ypostaseis* 之 间 的 区 别 ﹐ 体 现 在 同 一 本 质 传 达 到 三 个 位 格 (hypostaseis) 的 不 同 方 式 ﹑ 以 及 三 个 位 格 表 达 他 们 同 一 的 本 质 的 独 特 形 式 中 。 或 许 我 们 可 以 借 用 一 座 朝 向 三 个 不 同 方 向 的 大 山 来 作 一 个 比 喻 。 因 为 不 同 方 向 就 有 不 同 的 温 度 与 雨 量 ﹐ 自 然 环 境 便 会 有 所 不 同 ﹐ 动 植 物 的 生 长 亦 因 而 有 异 。 因 此 ﹐ 我 们可 以 说 这 座 山 有 三 个 方 位 ﹐ 分 别 有 它 个 别 的 特 征 ﹐ 但 三 个 方 位 却 同 是 一 座 山 。 巴 色 用 一 个 词 ?diomata* （ 英 译 为 ?articularity* ﹔ 中 译 为 (个 殊( ） 来 表 达 这 种 足 以 区 分 三 个 位 格 的 个 殊 性 。 在 巴 色 的 着 作 《 反 欧 诺 未 》 (Against Eunomius) 的 第 二 卷 中 ﹐ 他 指 出 圣 父 之 「 自 生 」 (unbegotten) 与 圣 子 之 「 被 生 」 (begotten) 就 是 区 分 这 两 个 位 格 的 (个 殊 (特 征 。 他 又 引 用 亚 他 那 修 惯 用 的 光 的 比 喻 作 说 明 ﹕ 圣 父 与 圣 子 同 是 光 ﹐ 就 此 而 言 ﹐ 他 们 是 同 一 的 ﹔ 但 圣 父 是 「 自 生 」 的 光 ﹐ 而 圣 子 是 「 被 生 」 的 光 ﹐ 这 是 他 们 之 间 的 个 殊 性 产 生 的 区 分 。 对 巴 色 来 说 ﹐ 个 殊 性 的 特 征 就 是 在 「 本 质 同 一」 中 显 示 区 分 性 , 位 格 所 带 来 的 上 帝 的 多 元 性 是 指 这 丑 数 的 个 殊 性 及 它 们 具 有 的 不 同 特 征 ﹔不 同 的 个 殊 性 亦 提 供 了 区 分 三 个 位 格 的 可 能 。 所 以 ﹐ 巴 色 亦 称 这 个 殊 性 为 「 证 明 身 份 的 个 殊 性 」 （ gnoristikai idiotetes）。
合 一 的 上 帝 与 三 位 格 是 「 本 质 同 一」 的 。 换 言 之 ﹐ 圣 父﹑ 圣 子﹑圣 灵 以 不 同 方 式 即 自 生 (unbegotten) ﹑ 被 生 (begotten) ﹑ 生 发 (produced /proceeded) 去 领 受 同 一 的神 圣 本 质 ﹐ 不 同 方 式 的 领 受 就 区 分 位 格 ﹐ 赋 予 位 格 个 殊 性 。 这 种 「 位 格 个 殊 性」 (hypostatic particularity) 就 是 不 同 的 位 格 以 不 同 的 方 法 （ 指 自 生 ﹑ 被 生 ﹑ 生 发 等 ） 获 得 神 圣 本 质 的 方 式 。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强 调 说 ﹐ 位 格 个 殊 性 所 指 的 仅 是 存 在 的 方 式 (modes of being)﹐ 而 不 是 存 在 的 本 质 (elements of being) ﹐ 不 同 的 存 在 方 式 是 三 位 格 之 间 唯 一 不 同 的 地 方 。 巴 色 也 用 另 一 个 词 ?ropos hyparxeos* （ 英 译 为 ?odes of existence?M 中 译 为 生 存 的 方 式 ）来 指 称 三 位 格 的 个 殊 性 ﹐为 的 就 是 要 强 调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三 个 名 字 不 含 有 任 何 本 质 的 成 份 ﹐ 它 们 仅 代 表 生 存 的 方 式 。 也 就 是 说 ﹐ 自 生 (agennetos) ﹑ 被 生 (gennetos) 和 生 发 (ekporeutos) 的 方 式 不 代 表 本 质 ﹐ 所 以 神 圣 三 位 格 享 有 同 一 本 质 ﹐ 他 们 的 不 同 的 生 存 方 式 并 不 影 响 其 在 本 质 上 的 合 一 。 位 格 个 殊 性 与 同 一 本 质 是 不 矛 盾 的 。
在 上 文 我 们 已 经 提 到 ﹐ 对 奥 古 斯 丁 而 言 ﹐ 父 ﹑ 子 ﹑ 灵 仅 是 关 卷 性 的 而 不 是 本 质 性 的 名 字 。 因 此 ﹐ 他 与 巴 色 区 分 位 格 的 方 法 就 稍 有 不 同 。 巴 色 以 位 格 的 不 同 生 存 方 式 来 区 分 位 格 ﹐而 奥 古 斯 丁 以 位 格 间 不 同 的 关 卷 来 区 分 位 格 。 在 他 的 《 三 一 论 》 第 五 至 七 卷 中 ﹐ 他 就 论 到 父 生 子 ﹐ 而 子 是 被 父 所 生 ﹐ 这 二 重 对 立 的 关 卷 就 区 别 了 父 与 子 的 身 份 ﹐丰 管 他 们 的 本 质 是 同 一 的 ﹔ 而 圣 灵 是 生 发 自 父 与 子 ﹐ 圣 灵 与 父 及 子 的 关 卷 同 时 对 立 的 ﹐ 圣 灵 的 位 格 亦 因 此 而 被 区 别 出 来 ﹐ 丰 管 圣 灵 与 圣 父 ﹑ 圣 子 是 同 质 的 。 我 们 认 为 以 关 卷 作 为 逻 辑 上 的 需 要 去 区 别 父 ﹑ 子 ﹑ 灵 三 位 格 不 是 不 可 行 ﹐ 但 付 出 的 代 价 实 在 太 大 了 。 因 为 在 奥 氏 的 三 一 神 学 里 ﹐ 位 格 与 位 格 间 的 关 卷 有 的 仅 是 逻 辑 识 别 的 认 知 功 能 而 没 有 本 体 的 意 义 ﹔真 正 唯 一 具 有 本 体 意 义 的 仍 是 合 一 上 帝 的 本 质 。 当 代 学 者 拉 纳 (Karl Rahner) 在 他 的 〈 三 一 论 〉 中 就 批 评 沿 袭 奥 古 斯 丁 的 亚 奎 那 的 三 一 神 学 ﹐ 他 说 ﹕ 「按 亚 奎 那 的 看 法 ﹐ 似 乎 所 有 有 关 上 帝 的 都 在 一 神 论 那 卷 书 讲 完 了 ﹐ 三 位 格 上 帝 在 人 类 的 救 赎 历 史 看 来 与 上 帝 论 毫 无 关 □ 。 」 奥 古 斯 丁 的 三 一 神 学 传 统 甚 至 给 人 这 样 一 个 印 象 ﹐ 在 人 类 救 赎 历 史 中 出 现 的 三 位 格 神 与 合 一 的 神 是 有 所 不 同 的 ﹐ 即 使 相 同 ﹐ 起 码 也 需 要 用 不 同 的 方 法 去 认 识 ﹐ 这 对 圣 经 中 上 帝 的 认 识 就 造 成 很 大 的 混 乱 。 近 代 ﹐ 甚 至 有 西 方 学 者 把 现 代 西 方 的 无 神 论 的 兴 起 归 咎 于 奥 古 斯 丁 重 合 一 而 忽 略 三 位 格 的 三 一 神 学 。
从 四 世 纪 末 开 始 ﹐ 希 腊 教 父 们 从 不 同 的 生 存 方 式 (modes of hyparxis) 去 理 解 三 位 格 (hypostasis) 的 个 殊 性﹐ 其 最 终 的 目 的 是 想 说 明 三 个 神 圣 位 格 共 有 的 同 一 神 圣 本 质 是 由 三 个 独 特 ﹑ 客 观 且 固 定 的 表 达 方 式 体 现 出 来 的 。 借 助 对 这 些 概 念 的 运 用 与 发 展 ﹐ 三 位 格 的 区 分 及 某 个 别 的 具 体 形 象 就 更 鲜 明 。因 为 圣 子 与 圣 灵 二 位 格 之 生 存 方 式 源 于 圣 父 ﹐ 巴 色 进 一 步 认 为 ﹐ 这 些 生 存 方 式 不 仅 体 现 了 一 种 存 在 性 的 关 卷 (subsistent relations)﹐ 实 际 上 更 是 位 格 间 的 一 种 因 果 关 卷 (relation of causaton: scheseos) 。 他 和 其 他 迦 帕 多 斯 教 父 更 认 为 这 种 因 果 关 卷 有 双 重 意 义 ﹕ 第 一 可 称 为 「交 互 性 关 卷 」 (reciprocal relations) , 是 描 述 他 们 彼 此 间 相 互 交 往 的 客 观 关 卷 ﹔ 第 二 可 称 为 「 实 体 性 关 卷 」 (substantial relations) ﹐ 这 种 关 卷 强 调 的 是 圣 父 ﹑ 圣 子 和 圣 灵 作 为 个 别 「 位 格 」所 拥 有 的 本 质 。 「 实 体 性 关 卷 」具 体 的 意 义 就 是 指 圣 父 ﹑ 圣 子 ﹑ 圣 灵 他 们 之 间 的 关 卷 ﹐ 就 如 同 他 们 自 身 内 在 永 恒 不 变 的 属 性 ﹐ 同 具 有 本 质 与 本 体 的 地 位 。 因 此 ﹐ 确 切 地 说 ﹐ 圣 父 之 所 以 能 称 为 圣 父 ﹐ 是 在 乎 他 与 圣 子 和 圣 灵 有 不 可 分 割 的 「 实 体 关 卷 」 (ontic relations) ﹔ 圣 子 和 圣 灵 之 所 以 能 被 称 为 圣 子 和 圣 灵 亦 是 在 乎 他 们 与 圣 父以 及 彼 此 之 间 存 在 于 一 个 不 可 分 割 的 「 实 体 关 卷 」中 。 换 言 之 ﹐ 作 为 圣 子 和 圣 灵 的 神 性 之 泉 源 ﹐ 神 是 父 ﹔ 作 为 圣 父 的 神 性 之 领 受 者 ﹐ 神 是 圣 子 ﹔ 作 为 「生 发 」 自 圣 父 而 同 时 又 藉 着 圣 子 而 出 之 灵 ﹐ 神 是 圣 灵 。 圣 父 ﹑ 圣 子 ﹑ 圣 灵 同 是 一 个 神 ﹐ 他 们 之 间 唯 一 的 差 别 乃 在 于 ﹐ 他 们 各 自 如 何 既 为 了 对 方 又 透 过 对 方 而 成 为 一 神 所 使 用 的 不 同 方 式 。 圣 父﹑ 圣 子 与 圣 灵 间 之 区 别 亦 是 由 它 们 之 间 的 关 卷 为 中 介 的 。综 合 以 上 的 讨 论 ﹐ 我 们 得 到 如 下 一 个 结 论 ﹐ 就 是 以 生 存 方 式 为 基 础 的 相 互 关 卷 ﹐ 一 方 面 构 成 位 格 的 实 体 及 位 格 的 个 殊 性 ﹐ 同 时 亦 构 成 了 位 格 间 彼 此 区 分 的 特 征 ∮□此 同 时 ﹐ 这 些 关 卷 被 认 定 是 永 恒 地 ﹑ 本 性 地 存 在 于 神 之 中 ﹐并 且 是 超 越 时 间 ﹑ 起 初 与 原 因 的 。 由 此 可 见 ﹐ 奥 古 斯 丁 的 偏 颇 之 处 正 在 于 他 的 关 卷 概 念 仅 是 在 逻 辑 上 为 识 别 位 格 之 需 而 设 定 的 ﹐ 而 非 在 本 体 上 构 成 位 格 的 本 质 。 把 关 卷 的 概 念 提 升 到 本 体 意 义 是 迦 帕 多 斯 教 父 在 哲 学 与 神 学 上 最 大 贡 献 之 一 。 可 以 这 样 说 ﹐ 没 有 关 卷 就 没 有 位 格 ﹐ 没 有 位 格 与 位 格 间 的 关 □ 也 就 没 有 能 动 与 多 元 的 上 帝 。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的 三 一 上 帝 观 强 调 三 个 位 格 ﹐即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是 同 一 神 圣 本 质 的 展 现 ﹐ 三 者 绝 对 平 等 的 地 位 是 毋 庸 置 疑 的 。 但 论 到 三 位 格 的 个 殊 性 ﹐ 即 他 们 的 生 存 方 式 时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却 明 显 仍 然 持 守 一 个 「 元 首 」 (arche) 的 观 念。 圣 子 的 生 存 方 式 既 是 「 被 生 」 ﹐ 圣 灵 也 是 「 被 生 发 」 ﹐ 圣 父 的 「 自 生 」 自 然 是 其 他 两 个 生 存 方 式 的 源 头 (arche) 。 但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认 为 元 首 的 观 念 并 这 不 等 于 有 一 个 时 间 上 的 先 后 次 序。 他 们 同 意 圣 父 的 生 存 方 式 占 有 逻 辑 上 的 优 先 次 序 ﹐但 逻 辑 上 的 优 先 并 不 包 括 任 何 的 优 越 地 位 。 三 位 格 是 平 等 的 ﹐ 正 因 为 他 们 的 平 等 ﹐ 他 们 构 成 一 个 同 一 的 本 质 。 在 这 一 点 而 言 ﹐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又 回 到 亚 他 那 修 的 「 本 质 同 一」 (substantial identity) 中 去 。 亚 他 那 修 与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的 区 别 也 许 就 在 于 ﹕ 前 者 是 以 「 本 质 同 一」 为 起 点 去 思 考 三 位 格 ﹐ 后 者 是 以 三 位 格 为 起 点 ﹐ 而 最 后 回 到 「 本 质 同 一」 ﹐ 可 谓 殊 途 同 归 ﹐ 二 者 都 捍 卫 了 上 帝 的 合 一 与 三 一 。丰 管 如 此 ﹐ 我 们 仍 可 以 看 见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与 亚 他 那 修 之 间 仍 存 在 一 些 微 妙 的 分 别 ﹐ 亚 他 那 修 则 认 为 ﹐圣 子 与 圣 灵 是 来 自 圣 父 之 本 质 (ousia) ﹐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则 认 为 他 们 源 自 圣 父 的 位 格 。 这 正 是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超 越 亚 他 拿 修 的 地 方 ﹐ 只 有 在 前 者 的 哲 学 与 神 学 中 ﹐ 「 本 质 」﹑ 「 位 格 」与 「 关卷 」才 最 终 得 到 统 一 ﹔「 位 格」成 为 「 本 质 」 与 「 关 卷 」 的 综 合 点 。 这 个 观 点 的 推 进 对 于 基 督 教 的 本 体 论 而 言 是 至 为 重 要 的 ﹐ 但 它 同 时 亦 提 出 一 个 更 深 入 的 问 题 ﹐ 就 是 位 格 与 位 格 间 最 终 是 如 何 相 互 凝 聚 (coinhere) 而 构 成 上 帝 的 合 一 ﹖ 这 种 神 圣 内 在 的 能 动 关 卷 最 终 是 通 过 一 个 互 居 相 融 的 概 念 来 解 释 的 。
神 圣 内 在 之 关 系
无 论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如 何 强 调 三 个 神 圣 位 格 之 平 等 地 位 ﹐ 但 因 为 圣 子 与 圣 灵 源 自 圣 父 ﹐在 论 述 神 圣 合 一 时 ﹐他 们 仍 不 可 避 免 地 需 要 借 助 传 统 上 圣 父 为 「神 圣 君 主 」(divine monarchy) 的 观 念 。 但 随 三 一 教 义 的 发 展 而 发 生 的 转 变 ﹐「 神 圣 君 主 」 的 观 念 亦 必 需 有 相 应 的 修 正 ﹐ 圣 父 的 位 格 再 也 不 能 被 视 为 神 圣 合 一 之 所 在 。但 「 神 圣 君 主 」这 概 念 仍 可 以 成 为 探 讨 神 圣 合 一 内 的 能 动 关 系 的 切 入 点 。
如 上 文 所 述 ﹐ 因 为 圣 子 之 被 生 ﹑ 圣 灵 的 被 发 出 代 表 三 位 格 之 间 的 相 互 关 系 ﹐ 尤 其 圣 灵 具 有 的 通 过 圣 父 与 圣 子 「 双 重 生 发 」 的 特 性 ﹐ 这 些 关 系 赋 予 三 位 格 一 种 强 烈 有 机 的 合 一 ﹐ 构 成 现 实 的 神 圣 合 一 。 迦 帕 多 斯 教 父 之 一 的 尼 萨 的 格 利 哥 (Gregory of Nyssa) 认 为 ﹐ 圣 父 只 能 通 过 圣 子 而 生 发 圣 灵 ﹐ 是 因 为 圣 父 与 圣 子 之 间 存 在 着 不 可 分 割 的 团 契 交 流 ﹐ 因 此 圣 父 与 圣 子 是 不 可 能 分 割 开 来 设 想 的 ﹔ 同 样 圣 灵 与 圣 子 的 关 卷 也 是 相 同 于 圣 父 与 圣 子 的 ﹐ 所 以 圣 子 与 圣 灵 也 是 不 可 能 被 分 割 开 来 理 解 的 ﹔ 圣 灵 跟 「 道 」 就 如 同 人 的 呼 吸 伴 随 他 的 说 话 一 样。 格 利 哥 认 为 ﹐ 圣 灵 的 存 在 是 植 根 于 圣 子 的 存 有 ﹐ 因 而 亦 是 植 根 于 圣 父 的 存 有 。 这 不 是 说 圣 灵 发 自 圣 子 ﹐因 为 圣 父 同 是 圣 子 与 圣 灵 的 起 因 ﹐但 因 为 圣 父 与 圣 子 的 紧 密 关 系 ﹐ 圣 灵 亦 是 通 过 圣 子 而 生 发 的 。这 种 说 法 出 自 希 腊 教 父 之 口 ﹐ 实 在 很 难 相 信 后 来 拉 丁 与 东 方 教 会 因 为 「 和 子 而 出 」的 问 题 会 导 致 双 方 破 裂 。 格 利 哥 没 有 放 弃 传 统 的 「 神 圣 君 主 」 的 观 念 ﹐ 甚 至 也 接 受 三 位 格 间因 果 关 系 有 逻 辑 上 的 优 先 次 序 ﹐ 甚 至 依 赖 性 ﹐ 但 他 认 为 神 圣 的 合 一 最 主 要 的 原 因 是 圣 父 ﹑ 圣 子 与 圣 灵 是 永 远 处 在 一 种 三 合 一 中 ﹐ 一 种 互 相 依 随 ﹑ 紧 密 不 可 分 的 团 契 交 流 (koinonia) 中 。 因 此 ﹐ 在 神 圣 合 一 中 ﹐ 只 有 一 个 意 志 与 一 个 行 动 ﹐ 正 因 为 神 圣 的 合 一 中 的 三 位 格 拥 有 一 个 意 志 与 行 动 ﹐ 这 又 加 强 了 三 位 格 必 定 具 有 「 本 质 同 一」 的 观 念 。
如 上 文 所 述 ﹐ 迦 柏 多 斯 教 父 的 三 一 观 往 往 是 从 三 位 格 之 间 的 关 系 ﹑ 共 有 的 意 志 ﹑ 同 一 的 能 力 等 推 论 出 三 位 格 必 有 同 一 的 本 质 。 虽 然 他 们 的 论 证 不 是 以 同 一 的 本 质 作 为 起 点 ﹐ 但 得 出 的 结 论 并 无 二 样 ﹕ 神 圣 的 合 一 的 基 础 是 因 为 三 位 格 有 同 一 的 能 力 ﹑ 同 一 的 本 质 。 所 以 格 利 哥 曾 说 ﹕ 「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是 一 个 新 且 有 吊 诡 性 的 概 念 ﹕ 它 是 一 个 合 一 的 分 离 而 同 时 分 离 的 合 一 。 」 至 于 同 一 的 本 质 ﹑ 意 志 ﹑ 能 力 ﹑ 行 动 ﹑ 目 的 与 权 柄 的 三 位 格 是 如 何 相 互 凝 聚 在 一 个 团 契 生 活 中 而 构 成 合 一 ﹐ 却 要 等 到 第 八 世 纪 在 托 名 济 利 禄 （ psuedo-Cyril） 提 出 「 互 居 相 融」 (perichoresis) ﹐ ( 或 译 为 互 居 相 摄 ﹐ 互 贯 相 居 ﹐ 互 寓 相 等 ） 的 理 论 中 才 得 到 淋 漓 尽 致 的 描 述 与 阐 释 。
互 居 相 融 (perichoresis)
在 七 ﹑ 八 世 纪 之 间 ﹐ 托 名 济 利 禄 (Pseudo-Cyril) 和 约 翰 大 马 士 尼 (John Damasene) 以 ?erichoresis* 的 概 念 进 一 步 阐 释 三 一 神 位 格 间 的 能 动 与 合 一 关 □。 ?erichoresis* 一 词 源 自 ?hora* ﹐ 意 指 「 空 间 」或 「 位 置 」﹐ 也 可 能 来 自 ?horein* ﹐ 有 「 包 含 承 载 」﹑ 「 挪 出 位 置 」或 「 向 前 进 发」 之 意 。 这 概 念 描 述 了 神 圣 位 格 关 卷 间 的 静 态 和 动 态 的 两 个 方 面 ﹐ 因 此 在 拉 丁 文 的 翻 译 中 ﹐ 就 需 要 使 用 两 个 字 词 才 能 完 全 将 语 义 表 达 ﹐ 这 分 别 是 ?ircuminsessio* 和 ?ircumincessio* 。从 静 态 的 意 义 而 言 ﹐ 「 互 居 相 融 」代 表 一 位 格 处 于 其 他 位 格 之 内 ﹐ 占 据 同 一 的 空 间 ﹐并 以 自 身 的 存 在 充 满 其 他 位 格 ﹐ 故 称 为 「 互 居 」。 从 动 态 的 角 度 而 言 ﹐ 它 表 示 着 一 个 位 格 与 他 者 连 合 ﹐并 在 他 者 中 相 互 穿 透 和 渗 入 ﹐ 成 为 一 个 永 恒 的 接 连 及 契 合 的 过 程 ﹐ 而 这 过 程 正 是 内 存 于 神 圣 三 位 格 之 中 的 ﹐ 故 我 们 认 为 用「 相 融 」 ﹑ 「 相 摄 」 或 「 相 贯 」等 均 可 以 表 达 出 上 述 含 义 。
在 分 析 了「 互 居 相 融 」 静 态 ﹑ 动 态 两 个 方 面 后 ﹐ 三 一 神 的 三 个 位 格 便 更 明 显 地 被 表 达 为 「 在 彼 此 之 中 存 有 」﹐ 每 一 神 圣 位 格 都 被 对 方 吸 引 ﹑ 包 含 与 承 载 ﹐并 从 对 方 获 取 自 身 的 存 在 （ 静 态 而 言 ） ﹔ 与 此 同 时 ﹐ 每 一 神 圣 位 格 又 主 动 也 环 绕 对 方 ﹑ 贯 穿 对 方 ﹐ 于 彼 此 中 共 存 ﹐ 从 对 方中 获 取 生 命 ﹐也 将 自 己 的 生 命 倾 倒 入 对 方 （ 动 态 而 论 ）。 当 中 既 没 有 模 糊 各 位 格 的 个 体 性 ﹐也 没 有 割 裂 位 格 间 的 关 卷 ﹐ 而 槤 显 现 为 一 个 爱 的 团 契 。 各 位 格 在 这 团 契 中 同 时 表 现 出 其 自 身 和 三 一 神 的 本 性 ﹕ 活 力 ﹑ 能 动 ﹑ 忘 我 和 关 卷 性 。 「互 居 相 融 」概 念 被 诠 释 为 「 联 合 」与 「 团 契 」﹐ 表 明 一 项 事 实 ﹐ 父 ﹑ 子 ﹑ 灵 每 一 个 独 特 的 神 圣 位 格 ﹐ 不 仅 与 其 余 二 者 在 独 一 神 的 同 一 体 中 共 存 ﹐ 也 存 于 彼 此 之 中 。 父 在 子 ﹑ 灵 之 中 ﹐ 子 在 父 ﹑ 灵 之 中 ﹐ 灵 在 父 与 子 之 中 。 由 此 ﹐ 「 互 居 相 融 」 便 再 次 肯 定 了 三 一 神 的 整 全 性 ﹐ 因 为 一 个 神 圣 位 格 只 有 在 与 其 余 二 者 的 相 互 内 存 ﹑ 彼 此 渗 透 的 关 卷 中 才 建 立 自 身 。 我 们 从 而 看 到 为 何 我 们 会 这 样 认 为 ﹕ 「 整 个 神 存 于 每 一 位 格 中 ﹐ 每 一 位 格 就 是 整 个 神 。 由 于 神 格 的 完 满 既 在 每 一 位 格 ﹐ 也 在 所 有 位 格 中 得 以 成 全 ﹐ 故 此 圣 三 一 乃 是 不 可 分 割 的 单 一 体 ﹐ 神 是 神 ﹐ 乃 独 一 的 神 ﹐ 也 是 仅 能 被 认 识 为 三 一 的 同 一 体 。 」 换 言 之 ﹐ 上 帝 是 三 位 格 存 有 之 间 的 关 □ 所 构 成 的 一 个 团 契 ﹐ 如 当 代 东 正 教 神 学 家 薛 斯 奥 拿 (Zizioulas) 所 言 ﹕ 「神 的 本 质 (substance) ﹐ 如 果 离 开 团 契 交 流 (communion)﹐ 就 没 有 本 体 内 容 ﹐ 就 不 是 真 正 的 存 有 。 」 可 以 说 ﹐ 若 果 独 一 之 上 帝 不 是 三 位 格 ﹐ 上 帝 就 不 是 上 帝 。
对 三 一 神 同 一 性 的 认 定 并 不 损 害 三 一 神 中 各 位 格 的 个 殊 性 ﹐ 因 为 「 互 居 相 融 」这 个 概 念 同 时 加 强 了 我 们 对 三 一 神 各 位 格 个 殊 性 的 理 解 。 首 先 ﹐ 除 了 强 调 他 们 于 存 有 上 的 合 一 之 外 ﹐ 「 互 居 相 融 」 亦 同 时 重 申 三 位 格 在 旨 意﹑ 权 柄 ﹑ 审 判 ﹑ 能 量 ﹑ 权 能 上 的 合 一 ﹐ 因 此 确 认 了 神 圣 三 位 格 的 绝 对 平 等 。 其 次 ﹐ 「 互 居 相 融 」这 个 概 念 表 明 ﹐ 唯 有 凭 着 位 格 间 的 相 互 关 卷 ﹐ 神 圣 三 位 格 才 构 成 独 一 神 的 永 恒 团 契 ﹐ 这 实 际 上 也 就 确 定 了 神 圣 位 格 间 的 真 实 区 分 在 于 彼 此 间 的 关 卷 。 每 一 个 位 格 都 是 独 一 无 二 ﹑ 不 可 替 换 ﹐ 却 又 是 平 等 的 ﹔在 互 相 内 存 的 「 互 居 相 融 」的 运 动 之 中 ﹐ 每 一 神 圣 位 格 均 有 别 于 其 他 二 位 ﹐ 当 且 不 能 约 化 为 其 他 二 位 ﹔ 三 个 位 格 互 不 相 同 ﹐ 各 具 特 性 ﹐ 既 不 可 约 减 又 互 不 分 离 ﹐ 他 们 共 享 在 永 恒 的 团 契 之 中 ﹐ 以 致 于 若 少 了 其 余 二 位 就 不 能 成 为 自 身 之 所 是 。 总 之 ﹐ 三 一 的 位 格 于 满 足 彼 此 关 □ 之 际 ﹐ 更 在 神 圣 生 命 的 循 环 中 形 成 其 自 身 的 一 体 性 。
三 一 教 义 之 实 践 意 义
当 我 们 将 三 一 神 理 解 为 三 个 神 性 「 位 格 」互 相 融 汇 契 合 的 团 契 时 ﹐ 其 意 义 不 仅 在 于 确 立 了 独 一 的 神 的 多 元 性 与 差 异 性 ﹐ 更 重 要 的 是 这 教 义 揭 示 了 宇 宙 终 极 的 实 在 不 是 建 立 在 一 个 隔 绝 独 居 的 独 一 神 之 上﹐ 而 是 凭 藉 一 个 以 关 卷 为 本 体 的 「 位 格 」 团 契 为 基 础 。 历 来 ﹐很 多 人 都 误 认 为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是 一 个 关 于 抽 象 的 神 的 抽 象 教 义 。 康 德 就 曾 经 说 过 这 样 一 句 话﹕ 「 三 一 神 的 教 义 ﹐ 不 要 说 它 超 过 我 们 所 有 的 思 维 概 念﹐ 就 算 人 相 信 它﹑ 明 白 了 它 ﹐ 它 也 没 有 任 何 的 实 际 作 用 。」康 德 的 话 颇 具 代 表 性 ﹐ 反 映 了 人 们 对 三 一 教 义 的 难 以 理 解 与 各 种 误 解 。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的 真 正 启 示 作 用 乃 是 将 神 的 神 秘 面 纱 揭 开 ﹐ 通 过 道 成 肉 身 的 耶 稣 与 降 临 在 人 间 的 圣 灵 ﹐ 显 示 神 的 荣 耀 面 貌。 通 过 圣 子 与 圣 灵 ﹐ 人 体 会 到 上 帝 的 奥 秘 正 是 爱 的 奥 秘 。
三 一 教 义 告 诉 我 们 上 帝 的 内 在 生 命 原 是 爱 的 团 契 生 命 ﹐ 由 三 个 独 特 的 「 位 格 」 通 过 交 流 与 其 内 在 关 卷 而 构 成 的 爱 的 生 命。 由 于 上 帝 的 生 命 是 爱﹐他 的 生 命 也 就 不 是 一 自 我 封 闭﹐ 而 是 一 个 向 外 开 放 交 流 的 生 命。 通 过 圣 子 与 圣 灵﹐ 三 位 一 体 神 与 人 分 享 他 自 己 的 生 命。 三 一 教 义 最 终 是 让 人 知 道 神 的 「 位 格 」 性 及 关 卷 的 本 质﹐ 提 供 人 一 个 可 以 与 神 建 立 关 卷 的 条 件。 这 就 是 使 徒 保 罗 不 断 在 他 的 书 信 中 所 提 到 「 在 基 督 里 」的 意 思 ﹔ 这 观 念 就 最 能 表 明 人 可 以 与 神 的 生 命 有 份 。 「 在 基 督 里 」 不 仅 是 指 人 在 灵 魂 的 深 处 与 基 督 结 合﹐ 更 包 括 在 基 督 的 身 体 ─ 教 会 的 群 体 中 体 验 神 的 临 在。 正 如 当 代 神 学 家 卡 尔 (拉 纳 说﹕ 「 神 自 己 作 为 那 常 存 圣 洁 的 奥 秘﹐ 作 为 人 的 超 越 存 在 的 不 可 言 喻 之 立 足 点﹐ 显 明 自 己 是 与 人 有 无 限 距 离 的 神﹐ 但 同 时 他 亦 透 过 自 我 传 达 （self-communication） 显 现 自 己 是 绝 对 接 近 的 神。 这 样﹐ 神 在 我 们 灵 魂 的 深 处 出 现﹐ 亦 在 我 们 人 类 群 体 历 史 上 显 现﹐这 是 三 一 神 教 义 的 真 正 意 义 。」 换 言 之﹐ 三 一 教 义 在 基 督 徒 生 活 里 是 一 个 极 具 实 践 作 用 的 教 义 。 若 神 通 过 三 一 的 启 示 投 入 他 自 己 的 创 造 在 人 类 历 史 中 ﹐ 与 人 类 接 触﹐ 让 人 类 分 享 他 的 生 命﹐ 则 三 一 教 义 在 传 统 的 祷 告 生 活﹑ 崇 拜 仪 式﹑ 教 会 模 式 的 塑 造 都 会 有 莫 大 的 实 践 意义 。
与 此 同 时﹐ 因 为 基 督 教 的 创 造 观 强 调 人 是 神 的 形 像 ﹐ 换 言 之 ﹐ 在 世 界 未 被 罪 玷 污 之 前 ﹐ 被 造 的 人 和 创 造 的 神 同 具 「 位 格 」 性。 人 的 生 命 亦 只 能 通 过 「 位 格 」 者 与 「 位 格 」 者 之 间 的 关 □ 而 获 得 生 命 与 存 在 的 本 体 意 义 。 换 言 之 ﹐ 人 作 为 「 位 格 」 者 的 真 正 生 存 模 式 是﹐ 在 自 我 超 越 中 开 放 自 我﹐ 与 另 外 的 「 位 格 」 者 融 会 契 合 地 建 立 起 一 个 交 流 团 契。 这 种 「 位 格 」式 的 生 存 意 味 着 每 一 个 「 位 格 」 人 都 拥 有 一 己 独 特 性﹐ 这 正 是 人 的 尊 严 与 身 份 的 体 现 。 只 有 当 人 的 个 人 尊 严 ﹐ 即 独 特 的 位 格 获 得 肯 定﹐ 人 才 能 尊 重﹑ 包 容﹑ 接 纳 其 他 异 于 己 但 同 时 亦 享 有 独 特 位 格 尊 严 的 他 者。 真 正 的 群 体 只 能 在 这 种 基 础 上 才 会 出 现 。 遗 憾 的 是﹐ 由 于 人 与 神 的 关 卷 破 裂﹐ 人 自 身 无 法 体 现 与 恢 复 神 在 创 造 时 赋 予 人 的 完 美「 位 格 」。 尤 其 自 十 八 世 纪 启 蒙 运 动 兴 起 后 ﹐ 极 端 的 个 人 主 义 出 现﹐ 只 注 重 个 人 权 利﹐ 独 立 与 自 主﹐ 人 自 以 为 可 以 过 一 种 孤 岛 式 的 自 给 自 足 的 生 活﹔ 一 己 之 外 的 他 者 不 外 乎 是 竞 争 或 剥 夺 的 对 象﹐ 完 全 无 视 人 与 人 之 间 原 本 应 有 的 互 爱 关 卷 ﹐ 更 遑 论 意 识 到 人 的 存 在 乃 在 乎 一 己 之 外 的 他 者。与 此 同 时 出 现 的 集 体 主 义﹐在 表 面 上 它 与 个 人 主 义 似 乎 截 然 相 反﹐ 但 其 实 亦 反 映 着 同 一 问 题。 前 者 由 于 高 举 个 体 的 身 份 失 去 了 人 与 人 之 间 应 有 的 「 位 格 」 关 卷 ﹐后 者 则 高 举 群 体 的 身 份 而 牺 牲 了 个 体 的 独 特 身 份 与 尊 严 。 在 这 两 种 极 端 的 主 张 中﹐ 最 关 键 的 仍 是 人 失 去 了 「 位 格 」﹐ 继 而 失 去 了「 位 格 」 性 的 融 汇 契 合 的 关 卷 ﹐ 人 的 自 由 在 自 我 或 群 体 中 完 全 消 失 。正 是 在 这 样 的 境 遇 中 ﹐ 三 一 神 的 教 义 重 新 提 醒 现 代 人 ﹐ 「 位 格 」 人 才 是 真 正 的 人。这 样 一 个 真 正 具 有 上 帝 形 像 的 「 位 格 」 人 不 是 一 个 封 闭 的 个 体 ﹐ 而 是 一 个 向 外 开 放﹐ 超 越 自 我﹐并 且 处 于 关 卷 之中 的 「 位 格 」 个 体 。 藉 着 这 种「 位 格 」 式 的 关 卷 ﹐ 「 位 格 」 人 的 独 特 身 份 与 尊 严 不 仅 没 有 被 取 消﹐ 反 而 更 加 获 得 肯 定 与 建 立﹐并 且 同 时 认 定 这 种 身 份 是 建 立 在 与 另 一 「 位 格 」 者 的 关 □ 之 中。
现 代 人 在 人 际 关 卷 上﹐ 无 论 是 在 婚 姻﹑ 家 庭﹑ 机 构﹑ 集 团﹑ 社 会﹑ 国 与 国 之 间 所 出 现 的 磨 擦﹑ 纠 纷﹑ 破 裂 与 冲 突﹐本 质 的 原 因 完 全 可 归 之 为 不 认 识 三 位 一 体 神﹐以 及 不 了 解 三 一 神 蕴 含 观 的 人 观 的 真 正 涵 意： 神 之 所 以 是 独 一 无 二 的 真 神﹐ 乃 因 神 是 由 圣 父﹑ 圣 子﹑ 圣 灵 三 「 位 格 」 之 间 关 卷 所 构 成 的 ﹐ 而 人 既 是 神 的 形 像﹐ 所 以 真 正 的 「 位 格 」 人 亦 只 能 通 过 关 卷 ─ 包 括 与 神 （纵 向 ）及 人 与 人 ﹑ 与 自 然 （ 横 向 ） 交 流 的 关 卷 ─ 而 构 成。 即 是 说： 「 位 格 」 神 （personal God） 和 「 位 格 」 人（personal human） 都 是 通 过 关 卷 ─ 一 个 彼 此 给 予﹐ 彼 此 接 纳﹐ 彼 此 相 爱 的 关 □─ 而 构 成。(详 见 本 书 人 性 论 ) 。因 此 ﹐ 若 不 能 反 映 「 位 格 」 神 的 人 就 不 是 神 的 形 像﹐ 也 就 没 有 真 正 的 「 位 格 」 ﹐ 或 不 具 备 真 正 的 存 在 基 础。 建 立 在 这 样 层 面 的 人 与 人 之 间 的 关 卷 只 有 功 能 价 值 而 无 本 体 意 义﹐ 不 能 真 正 导 致 彼 此 「 位 格 」 的 建 立﹐相 反 只 会 引 发 分 裂 ﹑冲 突 ﹐ 甚 至 关 卷 的 瓦 解 ﹐ 这 正 是 现 代 人 陷 于 种 种 困 境 的 深 层 根 源 所 在 。 故 此﹐ 三 一 神 的 教 义 正 是 现 代 人 及 其 社 会 的 一剂 不 可 或 缺 的 良 药 。
第 二 部 分 ﹕ 耶 儒 之 内 在 与 超 越
(一 )「 救 赎 三 一 」与 「 本 质 三 一 」的 关 □
在 上 文 的 表 述 中 ﹐ 我 们 看 见 「 救 赎 三 一 」与 「 内 在 三 一 」之 间 的 微 妙 关 □ 。 表 面 上 ﹐ 它 们 提 出 这 样 的 一 个 问 题 ﹕ 在 人 类 救 赎 历 史 中 ﹐ 通 过 各 种 作 为 不 断 言 说 的 上 帝﹐ 与 自 己 本 质 是 否 一 致 ﹖ 就 他 的 救 赎 行 动 而 言 ﹐ 上 帝 是 三 位 一 体 ﹐ 但 就 他 本 身 而 言 也 是 三 位 一 体 吗 ﹖ 这 是 一 个 认 识 论 的 问 题 ﹐ 也 是 一 个 上 帝 观 的 问 题 。 若 按 启 蒙 运 动 学 者 康 德 的 想 法 ﹐ 人 只 能 知 道 事 物 的 现 象 而 不 能 知 事 物 本 身 ﹐ 那 么 上 帝 的 内 在 本 质 是 否 「 三 一 」是 备 受 置 疑 的 。 施 菜 拉 尔 马 赫 也 认 为 三 位 一 体 的 宣 称 只 能 限 于 上 帝 的 启 示 ﹐ 上 帝 在 本 质 而 言 是 否 三 一 是 无 从 确 知 的 。 起 码 ﹐ 施 氏 绝 对 不 会 认 为 有 足 够 的 神 学 理 由 去 讲 「 内 在 三 一 」。 基 督 教 神 学 传 统 本 身 亦 往 往 把 可 见 的 道 ／ 圣 子 理 解 为 不 可 见 的 上 帝 的 代 表 ﹐ 这 种 进 路 无 疑 凸 出 了 启 示 的 与 隐 藏 的 对 立 ﹐ 过 份 强 调「 可 见 」与 「 不 可 见 」的 区 别 ﹐ 最 终 会 把 上 帝 的 「 超 越 」 与 「 内 在」 变 成 一 种 近 乎 对 立 的 两 极 。 「 救 赎 三 一 」与 「 内 在 三 一 」的 关 □ 不 仅 限 于 表 达 上 帝 的 超 越 性 （ 在 此 「 超 越 」是 指 上 帝 超 越 自 身 而 临 在 世 界 。 而 不 是 指 抽 离 ） 及 与 此 相 对 自 身 存 有 的 内 在 性 ﹐ 更 重 要 的 是 ﹐ 「 救 赎 三 一 」 出 现 的 圣 子 与 圣 灵 让 人 看 见 ﹐ 「 救 赎 三 一 」的 历 史 让 人 瞥 见 神 圣 本 质 内 在 的 相 互 关 □ ﹐ 是 奥 秘 的 ﹑ 内 在 能 动 的 ﹑ 有 位 格 关 □ 的 与 被 称 为 「 交 通 的 存 有 」 (Being as communion) 及 「 爱 的 团 契 」 的 上 帝 。尽 管 希 腊 教 父 与 拉 丁 教 父 对 上 帝 的 「 内 在 三 一 」 的 能 动 关 □ 的 理 解 相 当 不 同 （ 见 上 文 ） ﹐ 但 可 喜 的 是 相 方 都 同 意 超 越 的 （ 指 神 秘 ﹑ 抽 离 ﹑ 不 可 知 ） 上 帝 是 透 过 「 救 赎 三 一 」 被 人 认 知 的 ﹔ 双 方 当 不 坚 持 「 救 赎 三 一 」 就 是 上 帝 奥 秘 的 全 部 。上 帝 超 越 自 身 的 无 限 进 入 有 限 ﹐ 使 人 认 识 他 ﹐ 人 不 能 亦 无 须 坚 持 通 过 「 救 赎 三 一 」 便 知 道 上 帝 奥 秘 的 全 部 。 这 样 在 某 一 程 度 上 ﹐ 否 定 神 学 仍 可 保 存 ﹐ 但 却 不 意 味 一 种 不 知 论 。
当 代 新 教 神 学 泰 斗 巴 特 (Karl Barth) 与 天 主 教 的 拉 纳 (Karl Rahner) 对 这 二 者 之 间 的 关 □ 有 代 表 性 的 论 述 。 拉 纳 提 出 ﹕ 「 救 赎 三 一 就 是 内 在 三 一 ﹔ 内 在 三 一 就 是 救 赎 三 一 」 虽 然 拉 纳 的 主 要 用 意 是 批 评 经 院 学 派 对 「 救 赎 三 一 」重 视 之 不 足 ﹐ 以 致 三 一 教 义 成 为 一 种 形 而 上 学 辩 注 法 ﹑ 与 其 它 教 义 几 近 脱 节 ﹔ 但 他 对 「 救 赎 三 一 」与 「 内 在 三 一 」之 间 的 关 □ ﹑ 与 及 这 种 关 □ 对 上 帝 论 与 认 识 论 的 意 义 ﹐ 都 有 极 深 刻 的 认 识 。 但 不 得 不 说 明 的 是 ﹐ 拉 纳 的 理 论 可 以 被 曲 解 ﹐ 把 「 内 在 三 一 」约 化 为 「 救 赎 三 一 」。 若 「 救 赎 三 一 」完 全 等 同 「 内 在 三 一 」 ﹐ 就 会 混 淆 上 帝 的 存 有 与 上 帝 的 功 能 ﹐ 因 为 上 帝 在 被 造 界 的 时 空 一 切 的 作 为 当 不 涵 盖 上 帝 自 身 的 全 部 ﹐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也 不 仅 是 人 经 历 上 帝 救 赎 作 为 的 表 述 ﹔ 将 「 救 赎 三 一 」与 「 内 在 三 一 」完 全 等 同 ﹐ 不 仅 遮 掩 了 上 帝 的 全 部 奥 秘﹑ 否 定 「 否 定 神 学 」的 需 要 ﹐ 更 重 要 是 削 减 了 上 帝 的 自 由 ﹐ 以 为 上 帝 的 启 示 必 得 完 全 的 自 我 揭 露 。 这 与 圣 经 中 的 圣 子 与 圣 灵 在 救 赎 的 历 史 中 自 我 倒 空 (kenosis)是 有 矛 盾 的 。 「 自 我 倒 空 」 正 是 上 帝 启 示 中 绝 对 自 由 的 一 部 份﹐ 因 此 ﹐ 我 们 认 为 拉 纳 理 论 的 上 一 半 是 可 接 受 的 ﹕ 即 「 救 赎 三 一 」 启 示 了 「 内 在 三 一 」﹔ 但 若 下 一 半 是 说 「 内 在 三 一 」与 「 救 赎 三 一 」是 完 全 等 同 的 话 ﹐ 我们 便 不 能 同 意 了 。
在 回 应 十 九 世 纪 施 菜 尔 马 赫 的 神 学 时 ﹐ 新 教 神 学 泰 斗 的 巴 特 重 新 陈 述 了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在 理 解 上 帝 时 的 重 要 性 。「 上 帝 之 言 」是 他 神 学 的 出 发 点 ﹐ 这 个 出 发 点 表 明 ﹐ 上 帝 就 是 神 圣 的 三 合 一 ?riunity* 。 巴 特 认 为 ﹐ 透 过 启 示 ﹐ 我 们 知 道 上 帝 是 完 全 的 合 一 ﹐ 同 时 亦 是 完 整 的 区 别 ﹐ 若 启 示 是 神 圣 启 示 ﹐ 那 么 「 启 示 」 与 「 神 圣 」之 间 必 需 有 紧 密 关 □ ﹐ 启 示 的 上 帝 是 三 一 ﹐ 上 帝 在 本 质 上 也 必 然 是 三 一 。 上 帝 的 启 示 与 三 位 一 体 的 上 帝 的 关 □ ﹐ 巴 特 是 这 样 描 述 上 帝 的 ﹕ 「 启 示 者 （ 圣 父 ）﹐ 启 示 （ 圣 子 ）﹐ 启 示 完 成 （ 圣 灵 ） 」 。 巴 特 认 为 ﹐ 除 非 启 示 的 三 一 上 帝 就 是 上 帝 本 身 ﹐ 我 们 对 上 帝 便 没 有 真 正 的 认 识 ﹐ 从 认 识 角 度 而 言 陷 入 一 种 否 定 式 的 不 可 知 论 ?pophatic agnosticism* 。 巴 特 的 立 场 与 拉 纳理 论 的 上 半 部 所 反 映 的 立 场 是 一 致 的 ﹐ 为 了 捍 卫 启 示 的 神 圣 性 ﹐ 上 帝 的 超 越 与 内 在 （ 临 在 ） 的 一 致 性 ﹐ 与 及 人 对 上 帝 认 知 的可 能﹐ 我 们 认 为 神 圣 启 示 与 上 帝 的自 我 揭 露 是 密 切 相 关 。 通 过 启 示 ﹐ 上 帝 显 明 自 己 ﹔ 在 救 赎 历 史 中 作 为 的 上 帝 是 三 一 神 ﹐ 上 帝 在 本 质 上 不 可 能 是 一 个 简 单 而 绝 对 无 区 分 的 单 一 神 。 正 如 在 第 一 部 份 所 述 上 帝 内 部 的 多 元 性 和 内 蕴 于 上 帝 本 身 的 内 在 关 □ 与 能 动 ﹐ 构 成 上 帝 超 越 自 身 ﹑ 临 在 世 界 的 可 能 与 基 础。 这 就 是 说 上 帝 本 身 是 既 内 在 亦 超 越 ﹐ 上 帝 因 内 在 而 超 越 。
上 帝 是 既 内 在 亦 超 越 ﹐ 且 因 内 在 而 超 越 ﹐从 上 述 这 种 三 位 一 体 的 上 帝 观 出 发 观 照 中 国 传 统 文 化 ﹑ 新 儒 家 的 天 道 和 人 性 的 思 想 ﹐ 将 会 有 意 想 不 到 的 收 获 。 殷 周 时 期 的 文 化 传 统 已 有 「 人 格 神 」 的 观 念 ﹐ 只 是 这 人 格 神 的 本 质 与 属 性 却 不 明 朗﹔ 相 对 而 言 ﹐ 「 人 格 神 」 的 属 性 不 明 朗 ﹐ 则 神 性 之 「 下 贯 」于 人 性 的 说 法 自 然 也 □ 糊 不 清 。 天 道 怎 样 贯 注 于 人 身 的 呢 ﹖ 但 当 代 儒 家 对 中 国 超 越 的 天 道 如 何 内 在 人 性 花 了 很 大 的 工 夫 ﹐ 结 果 仍 无 法 疏 理 清 楚 ﹐ 最 终 如 学 者 如 牟 宗 三 先 生 那 样 ﹐ 承 认 人 格 神 「 只 超 越 而 不 内 在 」﹐ 「 既 超 越 而 又 内 在 」的 仅 能 是 由 人 或 一 切 理 性 存 有 可 以 体 现 出 来 的 「 道 德 的 无 限 智 心 」。 我 们 认 为 新 儒 家 讨 论 的 「 内 在 超 越 」 有 助 中 国 人 理 解 三 位 一 体 的 某 一 部 份 涵 意 。 当 代 儒 家 一 方 面 除 了 对 基 督 教 的 上 帝 有 相 当 大 的 误 会 ﹐ 认 为 西 方 的 上 帝 是 「 外 在 超 越 」的 上 帝 ﹔ 却 看 不 到 西 方 的 这 种 在 救 赎 历 史 中 出 现 ﹑ 且 自 我 揭 露 为 三 位 一 体 的 基 督 教 的 上 帝 观 ﹐在 解 释 人 性 时 相 对 具 有 理 论 内 部 的 自 恰 性 的 事 实。 在此 我 们 用 西 方 三 位 一 体 的 「 内 在 超 越 」来 初 步 比 照 当 代 儒 家 的 「 内 在 超 越 」的 概 念 ﹐ 当 认 为 这 组 概 念 可 成 为 中 国 哲 学 与 基 督 教 三 位 一 体 思 想 对 话 的 切 入 点 。
( 二 ) 超 越 与 内 在
「 超 越 」 与 「 内 在 」二 词 在 中 国 学 述 界 ﹐ 已 经 非 常 流 行 ﹐ 其 中 「 内 在 超 越 」一 词 的 形 式 最 初 ﹐ 可 见 于 当 代 儒 学 大 师 牟 宗 三 先 生 60年 代 的 《 中 国 哲 学 的 特 质 》 一 书 ﹐ 其 中 讨 论 天 道 时 淀 用 时 。 他 说 ﹕ 「 天 道 高 高 在 上 ﹐ 有 超 越 的 意 义 ﹐ 天 道 贯 注 于 人 身 之 时 ﹐ 又 内 在 于 人 而 为 人 的 性 ﹐ 这 时 天 道 又 是 内 在 的 ?mmanent* 。 因 此 ﹐ 我 们 可 以 康 德 喜 用 的 字 眼 ﹐ 说 天 道 一 方 面 是 超 越 的 ?ranscendent* ﹐ 另 一 方 面 又 是 内 在 的 ?mmanent* 与 ?ranscendent* 是 相 反 字 )。 天 道 既 超 越 又 内 在 ﹐ 此 时 可 谓 兼 具 宗 教 与 道 德 的 意 味 ﹐ 宗 教 重 超 越 义 ﹐ 而 道 德 重 内 在 义 。 牟 宗 三 在 此 所 表 述 的 意 思 是 ﹐「 既 超 越 又 内 在 」是 中 国 思 想 中 天 道 的 特 性 自 此 之 后 ﹐ 在 中 国 学 术 讨 论 中 ﹐ 相 对 于 「 内 在 超 越 」﹐ 便 有 「 外 在 超 越 」一 词 ﹐ 主 要 是 指 西 方 基 督 教 抽 离 人 世 的 上 帝 。 这 对 词 在 过 去 廿 年 被 广 泛 地 被 使 用 ﹐ 在 中 西 宗 教 对 话 中 ﹐ 它 们 被 认 为 是 一 种 共 同 言 语 ﹔ 在 回 应 西 方 文 化 的 政 治 ﹑ 科 学 精 神 等 问 题 ﹐ 它 们 更 成 为 当 代 儒 学 持 有 的 价 值 观 念 的 反 映 。 但 无 论 是 「 内 在 」还 是 「 外 在 」的 「 超 越 」﹐ 其 涵 义 都 甚 不 清 晰 ﹐ 甚 至 因 人 而 异 。 我 们 不 妨 考 察 「 超 越 」与 「 内 在 」 二 词 在 中 国 语 言 系 统 的 用 法 ﹐ 以 及 它 们 在 应 用 到 宗 教 意 义 的 「 天 」或 「 天 道 」时 所 表 述 与 涵 盖 的 意 义 ﹐ 了 解 中 西 概 念 的 异 同 。
首 先 ﹐ 「 超 越 」一 词 。 「 超 越 」 有 动 作 词 及 形 容 词 二 种 用 法 。 前 者 包 括 有 「 跳 」 ﹑ 「 跌 」 ﹑ 「 跨 过 」 ﹑ 「 越 出 」 等 义 ﹐ 如 《 盐 铁 论 和 亲 》 中 ﹕ 「 丁 壮 弧 弦 而 出 斗 ﹐ 老 者 超 越 而 人 葆 。 」又 《 东 周 列 国 台 》 第 四 十 四 回 ﹕ 「 才 过 都 门 ﹐ 即 从 平 地 超 越 登 车 ﹐ 疾 如 飞 鸟 。 」在 此 基 础 上 的 衍 生 出 比 较 抽 象 且 含 宗 教 意 义 的 用 法 ﹐ 《 法 苑 珠 林 》 卷 九 五 的 「 除 去 烦 恼 垢 ﹐ 超 越 生 死 海 。 」 在 这 家 ﹐ 取 的 是 佛 教 中 「 解 脱 」 之 义 ﹐ 与 西 方 「 超 越」 一 词 所 表 达 的终 极 意 义 是 有 些 接 近 的 。 至 于 作 为 形 容 词 的 用 法 ﹐ 如 郑 家 栋 所 言 ﹐ 「 都 是 在 『 高 远 』﹑ 『 旷 达 』的 涵 义 上 被 使 用 ﹐ 其 所 指 称 的 是 某 种 与 主 观 的 学 养 ﹑ 修 为 相 关 联 的 境 界 ﹐ 其 中 既 无 『 界 限 』之 义 ﹐ 亦 当 非 是 关 涉 于 某 一 存 有 ﹑ 实 在 而 言 之 。 」 例 如 刘 劭 在 《 人 物 志 体 别 》 有 「 体 动 之 人 ﹐ 志 慕 超 越 」﹐ 叶 适 在 《 胡 名 说 》 有 「 思 致 超 越 ﹐ 学 而 不 倦 」 ﹔ 及 谢 榛 在 《 四 溟 诗 话 》 卷 二 有 「 神 思 超 越 」等 。 这 类 境 界 意 义 上 的 「 超 越 」有 别 于 「 存 在 」意 义 的 「 超 越 」 ﹐ 反 映 的 是 《 中 庸 》所 表 达 的 「 极 高 明 而 道 中 庸 」的 内 在 与 超 越 境 界 ﹐ 郑 氏 认 为 ﹐ 这 种 儒 家 思 想 乃 「 主 张 寓 伟 大 于 平 凡 之 中 ﹐ 认 为 天 国 就 在 于 人 间 ﹐ 让 人 们 在 日 常 的 人 伦 曰 中 去 体 悟 生 活 的 神 圣 意 义 … 」。 杜 维 明 先 生 也 认 为 内 在 的 超 越 是 儒 家 精 神 取 向 的 特 色﹕ 「 儒 家 是 既 在 这 个 世 界 家 ﹐ 又 不 属 于 个 世 界 的 轴 心 文 明 ﹐ 所 体 现 的 是 一 种 内 在 而 超 越 的 精 神 价 值 。 」 这 话 的 意 境 意 义 亦 极 之 浓 厚 。
但 若 从 存 在 角 度 而 言 ﹐ 「 超 越 」概 念 主 要 是 指 向 「 独 立 不 依 （ 中 国 哲 学 称 之 为 「 绝 待 」） 的 决 定 与 创 造 」 的 涵 义 ﹐ 如 基 督 教 的 上 帝﹑ 佛 教 的 真 如 或 先 秦 时 代 的 天 ﹑ 天 道 等 具 有 终 极 意 义 的 概 念 ﹐ 那 么 这 样 问 题 就 复 杂 得 多 了 。 因 为 ﹐ 如 果 「 极 高 明 」 只 能 够 存 在 当 体 现 于 「 道 中 庸 」中 ﹐ 它 又 怎 样 确 立 它 的 独 立 不 依 与 绝 对 性 呢 ﹖ 同 样 ﹐ 就 如 杜 维 明 所 指 的 儒 家 那 种 内 在 而 超 越 的 精 神 价 值 ﹐ 「 是 要 在 复 杂 的 人 际 关 □ ﹑ 政 治 网 络 ﹑ 有 着 权 力 色 彩 的 凡 俗 世 界 中 另 外 创 造 一 套 精 神 领 域 … 」﹐ 这 精 神 领 域 竟 毕 还 是 存 在 在 「 世 界 中 」而 不 是 指 一 种 「 … 形 而 上 之 超 越 而 客 观 普 遍 之 宇 宙 的 绝 对 精 神 ﹐ 或 宇 宙 之 绝 对 生 命 ﹐ 而 为 人 之 精 神 或 生 命 之 最 后 寄 托 处 也 。 」 换 言 之 ﹐ 在 存 有 角 度 中 「 超 越 」 一 词 应 有 的 「 界 限 」之 意 义 或 「 实 体 」或 「 本 体 」的 涵 意 ﹐ 在 意 境 意 义 中 的 「 超 越 」那 家 变 得 十 分 模 糊 ﹐ 甚 至 消 失 。
但 这 当 不 等 如 说 ﹐ 在 中 国 的 传 统 思 想 中 从 来 没 有 具 体 与 界 限 涵 义 的 「 超 越 」。 存 在 层 面 的 「 超 越 」。 这 种 发 展 可 以 说 完 全 是 由 于 自 宋 明 儒 学 至 当 代 新 儒 家 都 强 调 「 内 在 化 」而 不 是 「 内 在 且 超 越 」招 致 的 结 果 。 若 我 们 回 到 先 秦 儒 家 或 更 早 的 历 史 传 统 ﹐ 我 们 会 发 现 中 国 文 化 当 不 缺 少 超 越 性 的 层 面 ﹐ 其 中 「 天 」 与 「 天 道 」 观 念 的 转 化 更 值 得 我 们 的 回 顾 与 反 思 。 从 「 五 经 」 中 我 们 可 以 看 见 周 人 相 信 「 天 」和 「 帝 」是 同 义 词 ﹐ 指 主 宰 宇 宙 命 运 的 独 一 神 。 如 《 诗 经 》 的 「 皇 矣 上 帝 ﹐ 临 下 有 赫 。 」（ 大 雅 ‧ 文 王 ‧皇 矣 ）﹔ 「 天 降 丧 乱 ﹐ □ 馑 □ 臻 。 」 （ 大 雅 ‧ 荡 ‧□ 汉 ）﹔ 「 天 命 靡 常 」 （ 大 雅 ‧ 文 王 ） ﹔ 另 外 《 尚 书 》的 「 民 之 所 欲 ﹐ 天 必 从 之 。 」 （ 泰 誓 ） ﹔ 「 天 视 自 我 民 视 ﹐ 天 听 自 我 民 听 」 （ 泰 誓 ） ﹔ 「 皇 天 无 亲 ﹐ 惟 德 是 辅 。 」 （ 蔡 仲 之 命 ）﹔ 「 天 道 福 善 祸 淫 。 」 （ 汤 浩 ） 都 处 处 表 明 是 一 高 高 在 上 主 宰 人 间 事 物 的 超 越 实 体 ﹐ 且 有 意 志 ﹑ 有 道 德 意 识 的 人 格 化 的 神 。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 尽 管 《 诗 经 》 有 「 天 生 庶 民 ﹐ 有 物 有 则 」 （ 大 雅 ） 的 说 法 ﹐ 但 大 多 数 学 者 认 为 原 始 儒 家 经 典 对 「 天 」的 创 生 角 色 是 比 较 含 糊 的 。 「 天 生 庶 民 」的 说 法 是 顺 着 人 物 由 天 所 生 的 观 点 上 来 说 的 ﹐ 当 不 等 如 「 天 」就 是 天 地 万 物 的 创 造 者 ﹐ 所 以 使 不 必 像 基 督 教 般 重 视 天 帝 先 存 于 人 的 说 法 ﹔ 「 天 」 本 身 除 了 「 天 帝 」的 神 性 义 之 外 ﹐ 还 有 自 然 的 涵 义 ﹐ 这 种 兼 有 神 性 义 与 自 然 义 的 天 的 观 念 导 至 一 个 结 论 ﹐ 「 即 在 周 人 的 思 想 中 神 与 自 然 没 有 截 然 的 划 分 。 」 原 始 儒 家 经 典 在 强 调 天 帝 的 主 宰 者 角 色 的 同 时 「 却 既 未 肯 定 亦 未 否 定 天 的 创 生 者 角 色 。 」 这 种 注 重 「 主 宰 」而 轻 「 创 生 」的 传 统 ﹐ 加 上 神 与 自 然 界 限 的 模 糊 不 清 ﹐ 为 儒 家 之 天 帝 信 仰 转 为 天 道 观 念 及 心 性 之 学 提 供 了 适 当 的 条 件 。 如 此 一 来 ﹐ 基 于 大 致 相 同 的 考 虑 郑 家 栋 说 ﹕ 「 在 儒 家 思 想 中 ﹐ 绝 对 超 越 的 天 与 相 对 性 存 的 人 具 有 了 某 种 同 一 性 ﹐ 「 相 对 」 家 面 就 即 包 涵 了 「 绝 对 」 ﹐ 人 性 家 面 包 涵 了 神 性 ﹐ 人 有 限 亦 无 限﹐ 儒 家 的「 天 人 合 一 」 的 存 有 论 基 础 就 在 于 此 ﹔ 而 当 超 越 的 「 天 」 自 然 地 内 在 于 人 间 的 同 时 ﹐ 它 的 超 越 性 亦 渐 渐 被 减 削 ﹐ 这 是 难 以 避 免 的 。
我 们 同 意 大 部 份 学 者 认 同 孔 子 在 很 大 程 度 上 保 留 了 周 人 有 主 宰 义 的 人 格 「 天 」﹐ 但 不 得 不 承 认 「 天 」不 再 是 孔 子 的 核 心 思 想 。 他 更 有 兴 趣 是 将 「 天 」转 化 为 一 种 道 德 形 而 上 的 「 天 道 」 ﹕ 「 天 生 德 于 予 ﹐ 桓 其 如 予 何 。 」《 论 语 ‧ 述 而 》通 过 他 的 仁 学 ﹐ 孔 子 由 人 之 仁 德 而 推 说 天 之 仁 德 。 这 种 由 仁 德 向 上 推 出 天 德 的 进 路 ﹐ 在 孟 子 那 家 得 到 更 大 的 发 展 ﹐ 《 孟 子 ‧ 尽 心 篇 上 》 中 说 ﹕ 「 尽 其 心 者 知 其 性 也 ﹐ 知 其 性 则 知 夫 矣 。 存 其 心 ﹐ 养 其 性 ﹐ 所 以 事 天 也 。 」 在 此 ﹐ 孟 子 把 人 性 与 天 密 切 地 关 联 起 来 ﹐ 以 致 知 性 便 知 天 ﹐ 养 性 以 事 天 。 外 在 的 天 向 内 在 的 心 性 靠 近 的 同 时 ﹐ 天 的 超 越 性 进 一 步 被 减 弱 。
这 种 超 越 而 内 在 的 学 说 在 朱 子 的 太 极 说 被 完 整 地 系 统 化 。 他 认 为 整 个 宇 宙 的 本 体 就 是 太 极 ﹐ 太 极 是 万 物 存 在 的 根 据 ﹐ 而 宇 宙 每 一 事 物 亦 拥 有 同 一 太 极 为 自 己 的 本 性 ﹐ 「 太 极 不 仅 是 宇 宙 的 本 体 ﹐ 也 是 每 个 人 的 性 体 。 」 他 还 借 用 了 佛 教 「 月 印 万 川 处 处 圆 」的 比 喻 来 说 明 这 「 全 体 的 分 有 」的 观 念 ﹐ 曰 ﹕ 「 本 只 是 一 个 极 ﹐ 而 万 物 各 有 禀 受 ﹐ 又 各 自 全 具 一 太 极 尔 。 如 月 在 天 ﹐ 及 散 在 江 湖 ﹐ 则 随 处 而 见 ﹐ 不 可 谓 月 已 分 也 。 」 至 此 ﹐ 朱 子 把 天 地 之 体 与 人 之 体 ﹐ 天 地 之 心 与 人 之 性 等 同 起 来 ﹐ 肯 定 了 它 们 的 合 一 性 与 同 一 性 ﹐ 「 道 之 本 原 出 于 天 而 不 可 易 ﹐ 其 实 体 备 于 己 而 不 可 离 。 」 （ 《 中 庸 章 句 》 一 章 ） 又 说 ﹕ 「 太 极 … 以 为 在 无 物 之 前 而 未 尝 不 立 于 有 物 之 后 ﹐ 以 为 在 阴 阳 之 外 而 未 赏 不 行 乎 阴 阳 之 中 。 」（ 《 朱 子 文 集 》卷 三 十 六 ﹐ 《 答 陶 子 静 第 五 》 ） 。 这 家 说 的 「 出 于 天 」﹑ 「 在 无 物 之 前 」﹑ 「 在 阴 阳 之 外 」都 是 指 道 或 太 极 的 超 越 性 ﹐ 而 「 备 于 己 」﹐ 「 主 于 有 物 之 后 」﹐ 「 行 乎 阴 阳 之 中 」是 指 它 们 的 内 在 性 。 行 进 至 此 ﹐ 天 帝 ﹑ 天 道 等 超 越 观 念 已 经 完 全 转 化 为 天 命 ﹐ 天 理 当 内 化 为 人 的 德 性 ﹔ 天 命 与 心 性 ﹐ 天 道 与 德 性 是 平 行 当 列 的 关 □ ﹐ 天 之 超 越 本 质 亦 近 乎 荡 然 无 存 ﹐ 难 怪 乎 宋 明 士 大 夫 认 为 「 未 闻 心 外 有 天 也 」。
现 代 新 儒 家 对 「 超 越 而 内 在 」有 进 一 步 的 阐 述 ﹐ 牟 宗 三 学 说 为 其 最 主 要 的 代 表 。 上 文 引 牟 氏 在 《 中 国 哲 学 的 特 质 》的 一 段 话 是 他 在 60年 代 对 「 内 在 超 越 」 最 具 代 表 性 的 表 述 ﹐ 牟 氏 写 该 文 句 ﹐ 主 要 是 对 一 些 西 方 学 者 在 50年 代 末 期 批 评 儒 家 思 想 的 回 应 ﹐ 那 些 批 评 认 为 ﹐ 儒 学 缺 少 超 越 情 怀 与 宗 教 精 神 ﹐ 只 关 注 现 实 中 的 道 德 与 伦 理 。 牟 氏 与 其 他 同 时 期 的 儒 家 （ 如 唐 君 毅 等 人 ） 则 认 为 ﹐ 儒 家 思 想 不 仅 含 有 宗 教 层 面 ﹐ 而 且 它 的 宗 教 性 正 是 呈 现 于 它 对 宗 教 性 超 越 存 在 的 肯 定 ﹐ 在 这 方 面 而 言 ﹐ 牟 氏 认 为 儒 家 与 西 方 宗 教 差 异 不 大 。 他 说 ﹕ 「 『 天 命 』 的 观 念 表 示 在 超 越 方 面 ﹐ 冥 冥 之 中 有 一 标 准 在 ﹐ 这 标 准 万 古 不 减 万 古 不 变 ﹐ 使 我 们 感 到 在 它 的 制 裁 之 下 ﹐ 在 行 为 方 面 ﹐ 一 点 不 应 差 忒 或 越 轨 。 如 果 有 『 天 命 』 的 感 觉 ﹐ 首 先 要 有 超 越 感 ?ense of Transcendence* ﹐ 承 认 一 超 越 之 『 存 在 』 ﹐ 然 后 可 说 。 」
牟 氏 明 白 儒 家 在 秦 汉 之 后 便 放 弃 了 「 人 格 神」 的 观 念 ﹐ 但 他 认 为 这 当 不 等 如 儒 家 思 想 便 失 去 了 超 越 的 层 面 ﹐ 因 为 ﹐ 儒 家 的 天 道 的 本 质 与 西 方 的 上 帝 是 属 于 同 一 类 的 概 念 ﹔ 更 重 要 的 是 ﹐ 牟 氏 认 为 ﹐ 正 因 为 儒 家 把 人 格 的 天 转 化 为 一 种 形 而 上 的 实 体 (?etaphysical reality* 一 天 道 ) ﹐ 天 道 与 人 的 性 命 才 建 立 起 关 □ 。 西 方 的 人 与 上 帝 ﹐ 在 中 国 儒 家 那 家 转 化 为 「 性 与 天 道 」的 关 □ 。 在 儒 家 看 来 「 性 与 天 道 」是 代 表 儒 家 对 于 天 人 关 □ 的 一 种 独 特 认 识 ﹐ 它 同 时 也 代 表 了 一 种 不 同 于 西 方 宗 教 的 超 越 形 式 和 途 径 ﹐ 人 性 来 自 天 道 ﹐ 性 命 与 天 道 是 相 贯 通 的 。 天 道 作 为 无 限 超 越 性 的 存 有 ﹐ 成 为 道 德 的 根 源 。 因 此 人 的 道 德 实 践 也 因 此 获 得 超 道 德 的 宗 教 意 义 。 通 过 道 德 实 践 ﹐ 人 超 越 了 天 ﹑ 人 之 间 不 可 逾 越 的 界 限 而 进 入 「 与 天 地 参 」的 境 界 。 牟 氏 更 认 为 儒 家 这 种 「 人 人 皆 可 以 为 尧 舜 」与 佛 家 「 众 生 皆 可 成 佛 」有 相 通 之 处 ﹐ 以 致 后 者 与 中 国 传 统 文 化 比 较 容 易 相 适 应 。 但 学 者 郑 家 栋 却 敏 锐 地 观 察 到 ﹐ 儒 佛 之 所 以 相 通 是 因 为 「 它 们 都 肯 定 人 虽 有 限 而 可 无 限 ﹐ 人 与 神 ﹑ 神 圣 与 凡 俗 ﹑ 超 越 与 内 在 当 非 只 能 天 各 一 方 ﹐ 人 完 全 能 够 依 靠 自 身 的 努 力 （ 实 践 工 夫 ） 超 越 自 己 的 有 限 性 ﹑ 知 性 知 天 ﹑ 上 达 天 德 ﹐ 实 现 『 人 而 神 』 的 飞 跃 。 」 总 而 言 之 ﹐儒 佛 都 肯 定 人 是 「 内 在 超 越 」的 主 体 。
按 牟 氏 的 理 解 （ 误 解 ） ﹐ 在 基 督 教 和 西 方 文 化 那 家 ﹐ 「 超 越 」与 「 内 在 」是 对 立 的 观 念 ﹐ 而 儒 家 之 独 特 处 在 于 二 者 是 可 以 融 通 的 。 牟 氏 认 为 这 是 关 键 性 的 「 基 本 教 义 形 态 」之 差 别 。 但 从上 文 我 们 看 见 ﹐ 基 督 教 三 位 一 体 的 教 义 型 态 是 表 明 上 帝 既 是 「 外 在 超 越」 亦 是「 内 在 超 越 」。 上 帝 之 所 以 「 外 在 超 越」﹐ 乃 因 为 他 是 自 有 永 有 ﹑ 创 生 的 上 帝 。 但 因 为 上 帝 内 在 本 质 的 位 格 性 与 关 □ 性 （ 内 在 三 一 ）﹐ 所 以 他 能 超 越 自 身 而 临 在 创 造 的 时 空 中 。 三 位 一 体 教 义 说 明 的 上 帝 是 「 内 在 超 越」 的 主 体 。 这 里 总 结 到 一 个 更 现 实 的 问 题 ﹕ 人 作 为 「 内 在 超 越 」主 体 的 可 行 性 究 竟 有 多 少 呢 ﹖ 有 限 的 「 内 在 」潜 能 在 现 实 中 是 否 真 能 「 超 越 」有 限 而 上 达 无 限 呢 ﹖ 三 一 教 义 让 我 们 看 见 上 帝 之 所 以 能 够 「 超 越 」是 因 为 他 自 身 「 内 在 」本 质 是 超 越 的 爱 。 他 内 在 的 「爱」的 本 质 在 现 实 上 超 越 自 己 的 「 无 限 」而 内 在 于 人 间 的 「 有 限 」。 当 上 帝 的 爱 下 贯 人 心 时 ﹐ 人 才 获 得 「 内 在 超 越」 的 可 能 。 上 帝 没 有 他 的 内 在 性 (( 「 内 在 三 一 」﹐ 也 就 不 能 有 他 的 超 越 性 (( 「 救 赎 三 一 」 。 没 有 「 救 赎 三 一 」﹐ 「 天 道 」也 就 不 能 下 贯 ﹐ 人 性 与 天 道 也 就 不 能 贯 通 。 人 也 就 无 能 成 为「 内 在 超 越」的 主 体 。
Edwin/Trinity/transcendent & immanent/ PAGE 29
Jan 11,2000
(施 玛 ( 是 希 伯 来 字 ?hema?* 音 译 ﹐ 意 思 是 (你 要 听 (
G.L. Presti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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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mas F. Torrance, The Chrsitian Doctrine of God, One Being Three Persons, (Edinburgh: T & T Clark, 1996) 174页
John D. Zizioulas, ?uman Capacity and Human Incapacity: A Theological Exploration of Personhood* in Scottish Journal of Theology 28 (1975): 409页
Karl Rahner, The Foundations of Christian Faith ( ) ﹖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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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 李 杜 ﹐ 《 中 西 哲 学 思 想 中 的 天 道 与 上 帝 》 （ □ 北 ﹕ 联 经 出 版 事 业 公 司 ﹐ 1978）, 第 ﹖ ﹖ 页 。
牟 宗 三 ﹐ 《 圆 美 论 》 （ □ 北 ﹕ □ 湾 学 生 书 局 ﹐ 1985） ﹐ 第 340页 。
见 郑 家 楝 ﹐ 「 超 超 」与 「 内 在 超 越 」 (( 牟 宗 三 与 康 德 之 间 一 文 。 宣 读 于 香 港 中 文 大 学 新 亚 书 院 举 办 之 1997年 7月 「 中 国 文 化 的 检 讨 与 前 瞻 」 国 际 学 术 会 议
见 上 文 。
郑 家 栋 ﹐ 从 「 内 在 超 越 」 说 起 ﹕ 《 哲 学 动 态 》 1998年 第 2期 ﹐ 第 18页 。
杜 维 明 ﹐ 《 现 代 精 神 学 儒 家 传 统 》 （ 三 联 书 店 1997年 ） ﹐ 第 393页 。
郑 家 栋 ﹐ 从 「 内 在 超 越 」 说 起 ﹐ 第 17页 。
杜 维 明 ﹐ 《 现 代 精 神 学 儒 家 传 统 》 （ 三 联 书 店 1997年 ） ﹐ 第 392页 。
唐 君 毅 ﹐ 《 中 国 文 化 之 精 神 价 值 》 （ □ 北 ﹐ 正 中 书 局 ﹐ 1987） ﹐ 第 449页 ﹐ （ 何 书 ﹐ 第 32页 ） 。
李 杜 ﹐ 上 引 第 15-20页 。
李 杜 ﹐ 上 引 ﹐ 第 21﹐ 28页 。
李 杜 ﹐ 上 引 ﹐ 第 34页 。
陈 来 ﹐ 〈 本 体 论 ﹕ 儒 教 观 点 〉 载 于 何 光 沪 ﹐ 许 志 伟 主 编 《 对 话 ﹕ 儒 释 道 与 基 督 教 》 （ 北 京 ﹕ 社 会 科 学 文 献 出 版 社 ﹐ 1998）
郑 家 栋 ﹐ 从 「 内 在 超 越 」 说 起 ﹕ 《 哲 学 动 态 》 1998年 第 2期 ﹐ 第 17-18页 。
陈 来 ﹐ 〈 本 体 论 ﹕ 儒 教 观 点 〉 ﹐ 第 145页 。
朱 熹 ﹐ 《 朱 子 类 语 》 卷 九 十 四 。 引 自 陈 来 〈 本 体 论 ﹕ 儒 教 观 点 〉
李 璨 ﹐ 《 劈 邪 说 》 ﹕ 《 圣 朝 破 邪 集 》 卷 五 。
牟 宗 三 ﹐ 《 中 国 哲 学 的 特 质 》 ﹐ 第 21页 。
牟 宗 三 ﹐ 同 上 ﹐ 第 29-30页 。
郑 家 栋 《 当 代 新 儒 学 史 论 》 （ 广 西 教 育 出 版 社 ） 第 237-40页 。
郑 家 栋 ﹐ 同 上 ﹐ 第 240页 。
牟 宗 三 ﹐ 《 时 代 与 感 受 》 第 178-79页 ﹐ 引 自 郑 家 栋 《 当 代 新 儒 学 史 论 》 第 240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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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12 13:1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