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走遍天下——监狱篇第二章 莘松三村

杨宁

第二章 莘松三村
几辆桑车一前一后行驶在漕宝路上，往七宝方向驶去。
我无法确定他们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如果是去莘庄，那应该从桂林路往沪闵路行驶才对，往七宝可就兜大圈子了。
反正问也白问，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的。我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他们从我手中搜查去的书籍、地址和金钱一定会让我作交代的，我该如何来回答他们呢？
桑车在七宝拐向了七莘线，果然他们兜了圈子驶向莘庄。到了莘庄的家，已经有一大帮人恭候在那儿了。我被带进自家家门，独生子亚迪已经早从被窝里被唤起，厨房的桌上有几盆煮好却又凉了的水饺，肯定是亚迪下给“弟兄”吃的。
水饺是吕桂霞姐妹从家带来的，搁在冰箱里，还来不及吃，就与这些来寻索我命的人分享了。当然他们是不会吃的，但不知他们怎样看待亚迪这一举动。我想，稍有一点良知的人会觉得内疚的。冒充基督徒来抓传道人，却受到一个生理不健全、而具有十足爱心的‘残疾人’的热情款待。
然而，怎么说呢？谁知他们这些人会怎么想？不过，亚迪这样做无疑还是神喜悦的。
我见到亚迪第一句话就说：“妈妈被出卖在你手中了。”
亚迪看见这些如狼似虎的人迫使我站在客厅一动也不动地任由他们重演田林路那大扫荡的一幕，放声大哭了起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住眼泪不往下掉。
我已经有十几年没听过这孩子的哭声了。小时候这孩子受尽了身体的痛苦，可说是在不断的哭声中长大的。自从接受了主耶稣作他个人的救主后，再也没听他哭过。他成了一个天天笑，时时笑，事事笑的充满喜乐平安的人。我丈夫有时生气，见他总是笑个不停，就责打他，可他还是笑，遇上什么事别人认为不值得笑的事，他却能找出许多的理由为自己为什么笑来分辨。许多人喜欢他，就是因为看他总是笑，沉浸在喜乐、平安中，就会受到感染。
可就是这么个爱笑的亚迪，现在却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哭了。
我想劝孩子别哭，找不到合适的话，就向我旁边的**说：“我要与我儿子一起祷告。”
他们大概见我儿子哭得那么伤心不忍拒绝吧，就说；“让你儿子到这边来，不要出声地祷告。”亚迪不肯过来，我不顾一切地走到他身边去。与他们相隔只有几步之遥，他们也许认为我们母子二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不会有什么事好串通的，就没有拦阻我。
在卫生间旁边的小客厅内，我与孩子头抱着头祈祷。
亚迪轻声告诉我小牧已经回到家中，约我明天下午三时在徐家汇东方商厦门口见面。都这般光景了，明天肯定见不成面，故我让亚迪自己去见他，把这边发生的事告诉他。我轻声告诉亚迪赶快去通知小叔我出事了，让小叔和丈夫也设法避一避。还有一件麻烦事，有一张运货单已经到了上海，货正在从广州到上海的路途中，是近一万本研用本圣经，要从上海往全国各地分送的。这批“鱼”（封面有一条鱼，故我们常以鱼来称之）也来之不易，许多肢体从香港背过来一本本聚齐，再集中发往上海。而我这边又有许多各地的肢体在“排队”等着运过去。现在我出事了，可别因不知所措，我丈夫和小叔不去取这批书，超过了时间货运站打开来，看见是圣经，会不会通知**，我不得而知。总之，一定要设法及时地取出来才是 。   
见我与儿子抱着头“祷告”了一会儿，他们命我们分开，各人站在不同的地方，不准讲话。
亚迪的心情看得出来很懊恼沮丧。我希望他不致于因此连这点托附也无法承担。
从外表看，谁也不会想他能替我去通知转告什么人我这儿发生的事。任何人一眼都看得出来，我儿子是个生理不健全的人，是个弱智。若不然，**干警也不会允许我和儿子头靠着头在一起祈祷的。
然而，我知道通常我可以让儿子参与许多工作，他有他极其宝贵的一份。只是今天由他犯下的错误，会不会导致他意志的消沉和崩溃呢？我不得而知。
他们继续在翻我的东西。一箱录相带翻了出来，我记起里面有八百元人民币，是某位弟兄购买了录相带后，我为了专款专放夹在相带里面的。
果然八百元人民币从录带盒内翻出来。还是那个瘦高个把这八百元钱分成两份，一份交给我儿子说：“你妈妈要进去一阵子了，你把这些钱留作自用吧。”另一份他给了那位坐在桑车内我身边的胖圆脸的青年说：“你先替她拿着，进去也得有些钱用。”
我听这话就知道他们不会抄过家后让我留下来的，他们会把我带进去。带到什么地方呢？**局？监狱？都是我不想去的地方。
我手中一大堆要处理的事还没处理好，我就得进去了吗？
在这边的“扫荡”比田林路更彻底，连我儿子的圣经、诗歌本都不放过。有两本“天韵诗歌”是我儿子的至宝，他见他们要带走，就象发了疯似的站在藤椅上大声地说：“我奉主耶稣的名，不许你们把神的物带走。”
说完之后，又大哭了起来，仍站在藤椅上，高过所有的人。
这些人没料到我儿子会这样，有几个人倒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他们嘲笑还是讪笑，就劝亚迪从藤椅上下来。
起初他不肯，后来听我说：“下来吧，孩子，这样做不会荣耀神的名，我们不能让他们取笑我们的主，不能因我们的行为不慎，使主的名蒙受羞辱。”他这才从藤椅上下来。
这么一来，他们手下留情了。不但同意亚迪自己用的圣经和诗歌本留下，也将两个破旧的琴留下。他们听说亚迪不但识字，而且会弹琴，觉得很稀奇。
亚迪突然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可以作些什么事，于是他坐在风琴前弹奏起赞美诗来。
这场景实在很奇特，十几位**干警在【奇异恩典】的颂赞乐声中做搜捕主的儿女的事。
有一位年岁较高，戴着眼镜穿着制服的干警一直朝我儿子看，他特别留意亚迪的一举一动。后来过到我身边对我说：“你蛮有办法的，把儿子教育得这么好，也跟你一样死心塌地地信耶稣吗？”
我对他、也对其他的人说：“我儿子是主耶稣救了他的命，他已经是停止呼吸的人了，主耶稣让他从死里复活了过来。他本来不会走路，更不会读书识字，但主耶稣改变了他。使他现在能读圣经，还能弹琴、作曲。”
那个一直对我很不友好的瘦高个挤出一点笑容，对我说：“你看你儿子这种样子，还去做违法的事，你这样把儿子丢下来没人管，放得下心吗？”
亚迪马上回答：“谁说我没人管？主耶稣会管我的。我妈妈管不了我的时候，主耶稣会更加看顾我的。”
其他人都很希奇地看着我和亚迪的应答。只有那个瘦高个说：“好吧，让你的主来管你吧，看我们把你妈妈带走，让你的主耶稣来管你吧。”
他们的车装满了“战利品”，把两个锁着的柜内的书全装走了。这两个柜我从未打开过，没有钥匙。我不知道内中是些什么书，全被撬开带走了。汪姑姑放在莘庄的许多珍藏本，英文神学著作也全搜走了。
202房也不能幸免，那戴眼镜的是莘庄派出所所长，定是查过了这儿的户籍资料，故202室也洗劫一空。阳台上的十几本启导本被抄走，壁橱的锁撬开了，连王叔叔的一个箱包也撕坏了。
这个箱包是当年王叔叔赴美后不久，应老师请章园姐妹替王叔叔空运去美国的一些旧衣物。章姐妹以为王叔叔在那儿用不上，不如用这笔昂贵的空运费去那儿买，可买到更多更好的衣物，就让我又提回来了。我一直搁在202屋内，钥匙也不记得放在什么地方了。现在他们把箱包给撕开了。
两套房内他们要的东西还真不少。当这些书籍和机器、磁带都被拖走之后，我的家真是家徒四壁、空空如洗了。
除了电话机和一些破旧的家具衣被外，他们仅留下了一个风琴、一本亚迪正用的圣经和几本诗歌本，其余的东西全都抄走了，包括电脑和传真机。此外还有两张余额不多的存折。
我被带离了自己的家，但并没有送到**局去，也没有送到监狱去，只是去到离我家几步之遥的莘庄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