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三位一体(Trinity)教义历来是基督教神学的核心,而“关系三一论”强调圣父、圣子、圣灵三个位格之间永恒的爱与团契。这种视角将上帝理解为一个爱的共同体,即三个位格在彼此的关系中实现合一 ()。本报告将首先探讨第四世纪卡帕多西亚教父(巴西尔、拿撒利亚的贵格利〔圣贵格利·纳兹ianz〕与尼撒的贵格利)的关系三一论思想,特别关注他们对“三一上帝作为爱的共同体/爱的团契”的理解,并分析巴西尔对圣灵的神学贡献。接着,我们将梳理20世纪以来神学家如卡尔·巴特、卡尔·拉纳、尤尔根·莫尔特曼、以及东正教神学家约翰·齐齐乌拉斯(可能即题中所指“祖伯尔”)如何回顾和发展关系三一论,考察他们在现代社会背景下对教会、社会关系、自由、人性人格、以及神人关系等问题的回应。然后,我们将把上述传统与中国学者范亚峰提出的“两个三一并建”命题和“中道基督论”进行比较,参考其《圣爱神学》《基督徒人格论》《中道基督论初探》等著作,评估东方教父思想对其神学建构的启发意义。最后,讨论关系三一论在中国语境中对于密契灵修传统(如灵修生活、祷告观)和属灵医治神学的潜在贡献。整篇报告采取清晰的结构,逐一分析并引用权威资料,以期全面呈现这一课题。 卡帕多西亚教父的关系三一论:爱的共同体与圣灵神学 卡帕多西亚三教父在第四世纪为三一神学奠定了关键基础。他们强调一本质(三一上帝共享同一本质)与三位格(圣父、圣子、圣灵为三真实位格)的平衡,强调三个位格不是孤立实体,而是在彼此内在的关系中永恒共存 ()。正是在他们的著作中,上帝被描绘为一个爱的团契:圣父、圣子、圣灵三“位”彼此相爱、共同内住,从而成为一个不分裂的神圣共同体 ()。例如,教父们区分了希腊语中的**“本质”(ousia)与“位格”(hypostasis)概念,指出三个位格“永久地在共融(communion)之中,共享同一神圣本质” ()。这种“共融”(koinonia)的概念至关重要:它表明三一上帝的合一并非由某种静态的本体所维系,而是由三个位格之间永恒的关系和爱所维系 ()。正如一位学者总结的那样,卡帕多西亚教父通过确认位格即关系的存在**,既避免了撒伯流主义(只承认上帝一个位格的假象)又避免了三神论(将三个位格视作彼此分离的三个神) ()。 “爱的共同体”与“爱的团契”概念在卡帕多西亚教父的思想中表露无遗。巴西尔(圣巴西尔,大巴西尔)特别强调圣父作为源头(Monarchia)的作用:圣父乃圣子之生与圣灵之出的永恒起源,因而圣父使三位之间产生一种内在的统一性和交流(koinonia) ()。正是由于圣父是圣子的父、圣灵的泉源,圣子与圣灵都与圣父有本质上的相通,三位格因此拥有了内在不可分割的结合。换言之,在巴西尔看来,圣父作为源头不仅没有造成三一神的分裂,反而成为“三一内部合一和团契的基础” ()。因此,三个位格并不是三位各自孤立的神,而是从永恒里就在爱的关系中共存、互相内注 ()。拿撒利亚的贵格利也在其神学诗篇和讲道中热切捍卫三位一体的合一性,指出我们“一想到独一者就立刻被三者的荣光所照亮;一想到三者,又立刻回归独一无二的光明”——形象地强调了三与一在上帝里面不可分割的奥秘,以及三位之间亲密无间的生命交流。 20世纪以来关系三一论的发展:现代背景下的神学回应 20世纪被誉为“三一神学复兴”的世纪。从上一世纪中叶开始,一批卓越的神学家重新审视三位一体在神学中的中心地位,将之应用于教会生活、社会伦理和人学思想。他们强调上帝的关系本质,以回答现代世界关于教会合一、社会关系、公民自由、人之人格、以及上帝与人关系等诸多关切。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二十世纪神学由巴特身上学到:三一教义对整个神学具有说明和规范的作用。三一论不再是一个孤立的谜题,而是所有神学奥秘借以陈明的架构” ([PDF] 潘能伯格三一上帝論及其對巴特主體性)。下面我们分别考察卡尔·巴特、卡尔·拉纳、尤尔根·莫尔特曼和约翰·齐齐乌拉斯这些代表人物在关系三一论方面的贡献。 卡尔·巴特:重申三一启示与上帝的动态存在 卡尔·拉纳:经济三一与内在三一的统一 拉纳同时重新诠释了“三个位格”概念,以适应现代人格哲学的语境。他倾向于将“位格”理解为存在方式或“自我实现”的方式,而非独立的个体中心,从而保持上帝的独一主体性。虽然拉纳没有像莫尔特曼那样发展明确的社会三一论,他的工作却为后来的关系三一神学铺平了道路。通过拉纳的努力,三一教义从神学的边缘重新回到核心,成为理解启示和救恩的钥匙。这也提醒教会:礼拜、祷告、圣礼都蕴含并彰显着圣父、圣子、圣灵的同在与作为,三一上帝的爱正实实在在地临在信徒生活之中。 尤尔根·莫尔特曼:社会性三一与爱的自由团契 约翰·齐齐乌拉斯:共融的位格与教会的本体论 范亚峰的“两个三一并建”和“中道基督论”:与传统的对话 范亚峰博士是当代中国一位积极探索基督教神学处境化的学者。他在“三一论”与“基督论”领域提出了一些独特的见解,其中以**“两个三一并建”的命题和“中道基督论”最为引人关注。在其著作和讲章中,范亚峰多次强调:中国的神学建设需要同时吸收拉丁教父和东方教父的三一论遗产,“东方教父的关系三一论在中国的三一论建设中,两个三一的并建是总纲。拉丁教父不能抛弃,也需要东方教父” (范亚峰:中道基督论初探_中华神学专题_公法专题_公法评论网:中华政制之道)。这里所谓“两种三一”,概括来说即指西方传统所强调的心理学式三一**(心灵/理性的三一结构),以及东方传统所强调的关系式三一(爱与位格的三一关系)。范亚峰主张这两种进路在中国语境下应当并行建构、互相补充 (范亚峰:中道基督论初探_中华神学专题_公法专题_公法评论网:中华政制之道)。 “两个三一并建”反映出范亚峰希望融合东、西方三一论优长的神学策略。一方面,他不愿放弃奥古斯丁、阿奎那等拉丁教父的遗产——他们的发展使理性神学体系得以精密构造,例如心理三一论帮助阐释上帝的独一性和三位格之间的内在关系(记忆、智识生出道,二者相爱 spirate 爱)。另一方面,他深感东方教父和现代社会三一论对“上帝即爱”之共融关系的重视对于中国教会极其重要,因为中国教会传统上更多接受的是西方传教士带来的教义表述,而较缺乏东方教父那种浓厚的灵修与团契取向的平衡。从范亚峰的论述看,他相信通过“并建”两种三一模型,可以在中国语境中形成一种“双螺旋”的三一神学结构,既有形上逻辑的严谨,又有属灵生命的内在性 (范亚峰:中道基督论初探_中华神学专题_公法专题_公法评论网:中华政制之道)。这与他一贯倡导的“心性与道统相结合”的神学路径一致:他希望以东方教父的灵性智慧来充实改造西方传来的理性神学传统,使之能够更有效地应对后现代相对主义、个人主义等挑战 (范亚峰:中道基督论初探_中华神学专题_公法专题_公法评论网:中华政制之道)。 当然,范亚峰的神学构想尚在发展中。一些批评者或许会指出,“两个三一并建”概念本身需要进一步细化,其在哲学上的可行性、圣经基础以及如何避免混淆三位一体不同层面的比喻,需要谨慎拿捏。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他所倡导的综合路径为华人教会神学提供了新的想象力。他努力让源远流长的东方教父智慧与西方神学理性在中国语境中相会,既尊重了拉丁传统在教义和理性体系上的贡献,又补上了长期缺席的东方神秘和关系取向。东方教父“关系三一论”的思想对范亚峰最主要的启发,在于重新将“爱”置于神学体系的中心,将“共融”视为理解上帝和人、教会与社会的关键。这促使他的神学不满足于抽象定义,而追求对生命的更新和教会实践的指导,从而使三一论在中国处境下焕发新的生机。 关系三一论在中国灵修与医治处境中的意义 在祷告和敬拜方面,三一论的视域能纠正某些偏狭的做法。很多信徒祷告时往往只注意其中一位(例如只向耶稣祷告,较少意识圣父的聆听和圣灵的帮助),或者将三一神模糊地混为一谈。若认识到上帝本是爱的团契,我们的祷告就可以更自觉地**“在圣灵里,藉着子,面向父”**来进行——在圣灵引导下进入子与父的对话中。这不仅符合新约教导,也使我们的祷告生活更具三一的深度:我们在祷告中经历圣灵在心里呼喊“阿爸父”,因与子合一而坦然来到父面前,这实质上是参与圣三内部的交流。灵修大师们(例如大马色的圣约翰等)早就强调过,真正的祈祷是圣灵在我们里面向父发出爱子的呼求。中国的密契主义传统若接受关系三一论的光照,将会发现祷告不再只是“我与你”的平面关系,而是被提升进入圣父、圣子、圣灵之间永恒的爱流。这样的祷告观有望防止灵修走向自我中心或任意的玄想,而常保与圣经启示的三一真神相交的真实性。 另一方面,许多中国信徒关心内在医治、情感恢复和人际关系修复等属灵医治议题。关系三一论对这方面也能提供宝贵资源。首先,它提供了一种全人医治的神学基础:因为人在上帝爱的形像中被造,犯罪后与神隔离也造成了人与己、人与人关系的破碎;救恩则是藉基督恢复我们与圣三上帝的相交,使我们重新学习在爱中与他人相处。这意味着,灵性的医治不只是个人道德改良,更是关系的医治。上帝三位一体的爱成为我们医治的源头和范本——圣父无条件的接纳、圣子的舍己恩爱、圣灵的安慰更新,都为受伤的人心提供了对应的药方。当一个人明白自己被圣父在基督里接纳为儿女,被圣子视为朋友并舍命相救,被圣灵内住为尊贵的殿宇,他内在因罪和被拒绝所致的创伤就开始得到医治:自卑被三一神的爱所扶起,孤独被神永不离弃的同在所填满,对他人的不信任也因发现“在基督里我们互为肢体”而慢慢化解。 结论 在中国语境中,范亚峰等学者接过这一接力棒,在基督教正统与中国文化资源之间探索**“两种三一并建”**的创造性道路。他们汲取东方教父的亮光,将“爱”和“共融”提升为神学构建的中心元素,也提醒我们在追求理性真理之余不可忽略灵性生命的内在更新。东方教父的关系三一论为当今中国神学提供了一个宝库:它提示我们,上帝的爱是理解一切奥秘的钥匙,唯有从三一之爱的团契出发,我们才能真正整合信仰与理性、个人与群体、灵修与伦理等各方面。范亚峰的圣爱神学和人格论正是这一路向的尝试,其成果有助于华人教会更加全面地认识上帝、认识自我。 总而言之,本报告通过历史与理论的梳理,说明了关系三一论作为一条神学主线所具有的深厚内涵和现实意义。从早期教父到当代的思想接力,展示出这一观念的生命力。对于中国教会而言,继续深入研读东方教父遗产并结合当下处境加以创造性发展,将有助于拓展我们的信仰视野,塑造更加健全的教会文化与属灵生命。在三位一体上帝里,我们看见终极的爱的奥秘;愿我们也在这奥秘的激励下,建立起充满爱与团契的教会群体,见证圣父、圣子、圣灵之名的荣耀,成为这爱之共同体在中国大地上的反映。正如主祷告所愿:“愿他们都合而为一;父啊,正如你在我里面,我在你里面一样……使他们完完全全地合而为一,叫世界知道你差了我来,并且知道你爱他们如同爱我一样”(约17:21-23)。 (The Cappadocians (4th century) – My Dear Far-Near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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