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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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住手
宋军牧师
守望教会2010年8月15日主日敬拜讲章
讲道经文：诗篇46篇

        众所周知，中国近代百年史充满着苦难和屈辱，列强对清王朝肆无忌惮的所作所为，其前设是这个东亚病夫永远也不会站起来。但有人担心将来西方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埋单，负责清朝税务的赫德在八国联军肆虐中国之后，不无忧虑地指出：总有一天中国将实现民族的自抉和自治，并把外国人赶出去。事实是欧洲已经深深地伤害了中国，因此赫德预测：“五十年以后，就将有千百万团民排成密集队形，穿戴全副盔甲，听候中国政府的号召，这一点是丝毫不容置疑的！如果中国政府继续存在下去，它将鼓励——而这样鼓励是很对的——支持并发展这个中华民族运动；这个运动对世界其余各国是不祥之兆，但是中国有权这样做，中国将贯彻她的民族计划！”因此，中国被称为“睡狮”，意思就是说诸位等着瞧。此后，每一代国人的历史记忆都被这段屈辱史的不断重复言说所形塑，成为中国民族主义运动最丰厚的资源。
        犹太民族也曾有过类似处境，被周边列强凌辱，有两件事成为这个民族最痛的记忆，一为马撒大，一为奥斯威辛，以致于今天的犹太人发誓不让这类事再发生。诗篇42篇的诗人代表犹太民族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昼夜以眼泪当饮食，人不住的对我说：‘你的神在哪里呢？’”（v3）；“我的敌人辱骂我，好像打碎我的骨头，不住的对我说：‘你的神在哪里呢？’”（v10）而诗篇46篇可以视为对此侮辱性问题的回应，中心信息是神终有一天会突然答称：“我在这里！”这是对古往今来专门与神作对的人一个相当严峻的警告，他们不少人胆敢蔑视神、欺辱神的百姓，其前设无非是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或另有它“神”，而我们则相信不但有，且唯有三一真神。既然大家都不能证真和证伪，就算各占一半的可能性，有没有想过另外50%的可能性呢？如果真的有神，您整天变着法儿地与祂对着干，这祸可就惹大了。
        希伯来诗歌重在图像意境，可以带入日常生活中难得一见的场景，给我们以震撼、荡涤和启发。诗篇46篇让我们透过宏观大历史的视角，鸟瞰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动荡变迁、激荡起伏，觉察自己的渺小脆弱，从而思考保障之所归，体会神同在带给投靠祂的人那超乎想象的安稳。

一、神是保障，安稳不惊，纵使宇宙失控（V1-3）
        这是一首被掳前在聖殿中敬拜的诗歌，可归类为“锡安颂歌”，全诗使用第一人称复数“我们”和第二人称复数“你们”，来指代敬拜的会众，具有浓厚的认信和教化色彩，故也被称作“集体的信心之歌”。
        诗人一开始就带领会众作出三重认信宣告，我们所信的神是避难所，是力量，是帮助。这帮助且有一句令人振奋的修饰语：在患难中随时的。原文随时作副词，修饰前面的动词“被寻见”，因此可译为：在患难中随时被寻见的帮助。注意诗人在这里强调患难中的保障不是神的城——锡安，而是神自己。这一认信在第7、11节两阕副歌中重复出现，且全诗除了第2、3节之外，每一节都出现神或指代神的词汇，更凸显出全诗的核心主题是神，也将全诗钥节，就是第10节的神谕推至高潮，仿佛音乐中的最强音。

        按照原诗语序，诗人指出基於上述认信，所以我们不会害怕，这是内在的境况。哪怕外在自然环境恰如一幅可怕的“地动山摇海啸图”。

        原文直译：
        纵使   地       会颤抖，
        並纵使 群山     会摇动         到众海的深处，
        它的众水 会咆哮、翻腾
        群山     会震动         因它（众海）的怒吼
        “纵使”这一让步连词，带出令人生畏的四重描述：地颤抖、山摇动、水咆哮、群山剧烈地震动。这里出现了许多象征性符号，从当时希伯来人的创造观而言，神驯服及限制了象征破坏、混乱的海洋，以山为柱将大地安置在海上，因此山是稳固、不动摇的象征。诗人使用这些象征性元素，描绘出整个宇宙及世界秩序失控的景象：固定的地开始颤抖；代表稳固及不变的山峦开始摇动，甚至跌入海中；曾被驯服的众水肆意咆哮，吞噬大地。诗人用颤抖、摇动、咆哮、翻腾、震动、怒吼等一系列极富动感的词汇，衬托出那磅礴气势及毛骨悚然的失控景象。
        电影『2012』所呈现的就是这样一种惊心动魄的场景。我上小学4年级时经历了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父亲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夹在手臂间跑到院子里，我听见身后卧室后山墙倒塌的巨响；站在院中我目瞪口呆地看见一幅毕生难忘的景象，平日静如一条直线的房脊，竟然像波浪般飘动了起来，过了半天我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如此境况，人自然的反应是无助与震惊，但诗人告诉我们，因神就是我们的避难所和力量，是在患难中随时被寻见的帮助，所以我们不惧怕。我之所以喜欢原文的语序，是因其透露出诗人独具匠心的考量，语言文字的布局本身就带有诗意！一边是神，一边是自然界的灾难性失序，我们夹在中间，却不害怕，因为有神同在，作我们坚固的保障。

二、神居城中，其奈我何，纵使兵荒马乱（V4-7）
        一进入第二部分，气氛便急速转变，诗意由山崩海啸、洪水肆虐的恐怖情景，骤然换作流水淙淙、其乐也融融的祥和景象。诗人这里明显要以平静的水道与澎湃的洪水作强烈的意境对比，洪水令人恐慌，而这里的河流水网却使神的城欢喜。神的城显然指锡安城，即耶路撒冷。但实际上耶路撒冷根本没有河流，所以这里的河道水网的喻意为神的同在，不断赐下维护他们、更新他们的福分。有人由此联想到伊甸园那条有4个分叉的河流（创二10-14）；有人则联系到《结》47章从圣殿流出的滋润生命的水。
        对照第5节神所居住的锡安城内安稳的情景，需留意神的城本身並没有任何内蕴力量使它可以不被动摇，这里强调的是因神的临在，才使城不至动摇。第6节则刻画出城外一派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混乱境况。外邦喧嚷，列国动摇，原文也可译为各族咆哮，列邦摇动，与第2、3节的众水咆哮、群山摇动相呼应。虽然敌对势力声势浩大，震动列邦，但神却更厉害，时候一到，祂发声，地便鎔化，原文直译为“他以他的声音打雷（相对于各族的咆哮），地便摇晃（相对列邦摇动）”。若将列国与神相比，则高下立判！神远远高于各族、列邦、众水及群山，不论是大自然还是人类，世上没任何势力可与祂相比。
        从意韵来看，其实第8节是承接第6节的，但当会众的心领略到神的无上大能的时候，就不能不发出信心的回应。第7节作为副歌，重复第1节的认信宣告，表达全诗的中心思想。“万军之耶和华”，旧约中出现311次，是神重要的称号，可以指耶和华是神圣的战士，保护以色列，与外邦争战；也可指向耶和华的王权，祂是坐在宝座上的大君王，是万有的主宰。“雅各的神”则强调神与以色列的立约关系，祂是信实的神，必履行保护子民的承诺。可以想象在敬拜中，当会众或领唱者唱到此副歌时，势必充满着平安的喜悦和感恩。

三、你们住手旁观，知神是神、必被尊崇（V8-11）
        这一段可以看作是上两段的总结，开首部分，诗人以命令式，热情地呼吁会众齐来观看耶和华神的大能作为：你们要来！你们要看！耶和华的众作为。
        祂使地荒凉，直译为“祂放置惊恐在那地上”，之所以选择惊恐，是因它可以对应使人惊恐的大自然和列国声势，到头来却因神惊恐。神不但有能力使地惊恐，更有能力消弭列邦肆意发动的战事；换一个角度，也可以说神放置在地上的那惊恐，就是神在全地消弭战争的那幅景象：他折弓、断枪，把战车焚烧在火中。神完全有能力控制自然界及人的一切力量！
        最後全诗来到最高潮，第10节人称“被听见的神谕”，神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要求信从祂的人：“你们要休息，要知道我是神；我必在外邦中被尊崇，在遍地上也被尊崇。”
        直译：
        你们要住手，並你们要知道，我是神
                              我会被尊崇，在那各族中
                              我会被尊崇，在那地上
        神命令人住手及知道祂是神！“住手”表示停止、安静及不做事的意思。当然，诗人的意思並非从头开始人就什么都不做，瞪眼干等，人有当尽的责任和努力，应竭力去做好当做的。此外，这句命令也有不让人去做背离神的事。因为在犹太和以色列的历史中，当国家陷入异常艰难和危机时都会带来极大的试探，即不惜与异教邻国比如埃及，建立政治军事联盟来获得短暂的平安。然而，这里特别强调的是决定事情成败的在神不在人，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当仰望神的作为，不要依靠马的力大和人的谋算。
        第1节和两阕副歌的认信，可以理解为人对神这一命令的回应，诗人要强调的是，人唯一要做的，只是寻求神的帮助。这里诗人刻意将住手和知道联在一起，凸显出惟有人住手，留心察看神在历史和身边的作为，並借着认真思想领悟，人才能真正知道只有耶和华才是神，而不是令人颤栗的自然力量与人间权势。值得留意的是，8-9节是全诗描述神动作最多的所在，意在表示当神做事时，人只需住手旁观，惟一当做的，就是在赞叹中发出第11节认信的回应。
        诗人引导我们一路看过来，从看自然界及人间权势的声势作为，到看神的作为，从而认清到底谁才是神，谁才是主宰！这首诗的气魄极为宏大，短短11节，就已经将历世历代、今时今世、未来岁月的历史进程囊括其中，诗人以第10节的末世性向度来俯瞰一切自然和人类社会的沧海桑田、变迁更迭，便发现历史的洪流正不可逆转地奔向一个终局，诗人和我们都在这个进程当中，10节中的“尊崇”是未完成式，表示将来有一天，全地及各族都要尊崇耶和华，这是神作为宇宙主宰的完全显现，届时肆虐不羁的自然力量和人间权势，都会全然降伏在神的权柄之下。
        当日诗人撰写或日后会众诵读这首诗时，以色列国家民族可能正面对列邦外族的威胁，惊吓担忧真实地存在，诗人和会众或许在问，我们的信仰如何才能回应这切身的危机呢？第10节带出的终末性盼望（真正的盼望来自站在终点看过程，这正是这首诗、也是启示录给我们的视野），令神的子民即使仍在威胁中，却因着神同在的应许，仍能凭信心宣告耶和华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在患难中随时的帮助。马丁·路德曾将诗篇46篇改为赞美诗『坚固保障』，这首诗歌深得各国教会喜爱，先后译成183种文字。
        历史越是远距离，就越能看清一些所以然；人事物只有放在宽阔的背景中，才能更透彻地看到一些真正的意义和价值。我们相信神是历史的主宰，但祂的作为在具体的历史进程中却往往隐晦难测，以圣经所呈现的神在历史中的救赎进程，就可以看见这个渐进的过程，是以一个又一个关键的时刻（卡洛斯）为标志跳跃式地进展的，圣经常用的表达方式是“当日期满足的时候”。在这些关键的时间点之间，会发生很多历史事件，显得扑朔迷离，令人眼花缭乱，很难理出头绪，但作为历史的观察者和参与者，当你了解历史的最终走向，知道终点会在何方，你就带上了可以分辨和理解历史现象的眼镜，尽管不会洞察秋毫，但也不至于茫然不知。
        现在请大家站在诗篇46篇第10节的立场来看我们的建堂，看不见是吗？就像在太空中很难看见北京市一样。那我们就先看看中国，看见了不是吗？神必在列邦中被尊崇，当然包括我们中国了，不论是甘心乐意的还是被迫的，总有一天这个国家每一个人都会承认耶和华是神，祂的名将被尊崇，祂也会在中国得着祂当得的荣耀。那我们作为神在中国的子女，自然就是积极尊崇祂的力量了，不论这股尊崇神的力量今天看起来多么微不足道且困难重重，但最终是会得胜的，因为我们的神是得胜的君王，我们有幸就在祂的阵营中！因此，我们的行事为人，所向往所追求的，包括建堂在内，不论事情本身的结果如何，若是一心为了神的荣耀，为了祂的名得到尊崇，那就已经处于那伟大的胜利里面了。因此，我们建堂的意义实际上远远超越建堂本身。这一点是给大家保底儿的。
        接下来让我们再将建堂一事放在中国这幅大图画中来观察。中国社会正在经历巨大的变迁，其中一个侧面，就是市民社会的迅速形成，具体表现在体制外民间团体的日渐增多，且存在于社会各个领域，拥有各自独特的社会功能，回应着国民各种不同的需要。诸如环保、动物保护、救助艾滋病……等等，这些民间团体在很大程度上弥补着政府服务职能方面的不足，而基督教会则不仅止停留在表面上的服务人群，更重要的是基督徒所宣扬的福音，正有效地为礼崩乐坏的意识形态领域提供重建的真理基础。这些民间团体是不容忽视的社会存在，根植于蓬勃发展的社会变迁之中，然而问题是它们在当下社会几乎全都没有合法身份。
        谈到变迁，自然意味着出现新的社会现象，如何应对是摆在执政党面前的课题。目前的张力在于出于各种原因，确立于50年代的在党的领导下、由各个政府部门实施管理的独家代理式群众团体的旧有体制和架构，已大大滞后于社会发展的需要，就如三自两会已无法将仅在数量上就已远超过自己的体制外教会吸纳进来。该怎么办？从执政党的立场来看，的确有着相当难度，但也不容回避，妥善地解决是执政党的责任。可以说大方向是清晰的，至少以党的理论进行分析，属於经济基础範畴的社会变迁，决定着属于上层建筑範畴的管理体制和政策，当社会发展变化时，就要求体制随之调整以适应新形势、新需要，拒绝调整改变就意味着僵化，遍寻官方理论，也不可能找到强迫社会现象去适应僵化的管理体制的道理。因此，按照正常的社会发展趋势预测，众多民间团体不必再需挂靠单位而获得独立的合法身份是迟早的事。

        从这一难以逆转的社会发展大趋势来看守望教会的建堂，你就可以看出它的先进性，守望的建堂是体制外教会合法化进程的极为重要的一步，因而在客观上也就成为既存体制外社会团体合法化进程的不可替代的一环。有一位学者从NG0的角度对体制外教会作了如下描述：它是中国人数最多的NGO，是中国最有钱的NGO，是中国组织化程度最高的NGO；是与国际接轨程度最好的NG0；是成员忠诚度最高的NGO，是成员生命连接最全面的NGO。如此说来，体制外教会在中国民间社会中具有不容替代的地位和存在意义，在当下的社会变迁和发展中，理所当然地应有所承担，当仁不让地肩负起相应的社会责任。我们不能忘记，神是历史的主宰，中国历史的宏观进程必有至高神的引领，显然我们从来都没有预先计划过，但事实上我们已经站在了时代的前沿，正参与着神在中国的伟大工作。
        当然，我们应该谦卑地承认，我们是一群有局限的人，在建堂一事上我们已经差不多做到所有能做的了，我们已经尽了力，或许我们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完美，但今天诗篇46篇给我们极大的安慰和盼望，它告诉我们起决定性作用的在神自己，不在我们，如果你确信建堂是神带领我们做的事，那你就更要坚信世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神定意要做成的事！这让我们的头可以无惧地抬起来，下沉的手和发酸的腿可以重新得力。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调整心态，以信心来仰望我们神的作为！神今天对我们说的仍是：“你们要住手，要知道我是神！”願我们齐声回应说：万军之耶和华与我们同在；雅各的神是我们的避难所。願人都尊你的名为圣，願你的国降临，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